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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做也得做我一定要你的耳朵套子。”W說完就聽見八妞兒尖聲笑起來笑得扶住了腰。W開始也跟著笑,後來發現他的聲音喑啞無力,耳朵隨笑聲陣痛,不僅耳朵,許多地方都一齊疼起來。他的嘴唇咬出了血。他捂住耳朵說八妞兒求求你給我織副耳朵套子吧。有一顆真實的淚珠快要從W耳朵裡滴下來了。

八妞兒是否也聽見那顆淚珠在他耳朵裡滾動的聲音?她猶猶豫豫扭著腰說,“好吧,我學著給你織副耳朵套子吧。”其實我現在已經想好了那幅無名石版畫的名字,我已經發現屋頂下的每個人之間都發生了某種曖昧的言語不清的關係。伍家畈的冬天還沒有結束。

臘月裡W聽說那傢伙和八妞兒要雙雙逃離伍家畈。那傢伙考上了醫學院,要去城裡學行醫生,而八妞兒就更蹊蹺,她說要回城裡治病,問是什麼病,八妞兒支支吾吾:“婦女病,男人別瞎問。”老農在一邊陰險地研究八妞兒紫毛衣覆蓋的腹部,湊到W耳邊說,“她有啦。”說完抬眼望望天空,很蒼涼地鑽回屋子。如果那傢伙走了,這片屋頂就回復到故事開首,只有三個人了。他們終於看見那傢伙挾帶八妞兒逃走了。那傢伙的竹片床還留在屋頂下,一頭搭在長凳上,一頭沉在地上,彷彿一面斜坡。有幾張紙片凌亂地沿斜坡滑行,引人注目。他們拾起來一看都目瞪口呆。那是幾封信件的殘跡,是真正的情書。是一個名叫虹的陌生女人寫給那傢伙的。但是W很快發現虹就是八妞兒,因為他熟悉八妞兒的筆跡。

三個人突然都狂笑起來,現在他們發現在伍家畈被愚弄和欺騙的其實是他們自己。

W首先蒼白寂寞起來。那傢伙一走,屋頂下只剩他們三個人了。W在屋裡四下亂轉,東聞聞西嗅嗅。他突然發現門板掛鉤上懸著一隻耳朵套子,是用紅色的毛線編的,只有一隻。取下來摸著,又發現這一隻還沒編完,露出一張嘴沒有收攏,就像八妞兒笑咪咪的樣子。W把一隻耳朵套子套在耳朵上,嗚嗚地怪叫了好一陣子。

就在這時候老農抖開棉被後發現了三隻黑色的老鼠。很明顯死鼠是那傢伙塞進去的。老農面對三隻死鼠沉默不語,只是瘦臉變得更瘦。過了很長時間,老農的喉嚨裡衝出反胃的聲音一陣緊似一陣,老農痙攣地抱住自己整個身子衝出屋外去嘔吐。嘔吐的聲音也使茅草屋頂發生了顫動。W戴上一隻紅色的耳朵套子在伍家畈過了剩餘的冬天。他的另一隻耳朵照樣讓伍家畈的寒風吹動著。他沒有辦法了。在剩餘的冬天裡,老農已經不能再愛老鼠了。他在那次嘔吐之後看見老鼠就噁心就打寒顫。W於心不忍,他發動了三人搗鼠|穴的戰爭。那時候我設計的這片屋頂即將倒塌,他們什麼也顧不上了,操起鐵鏟和鎬頭在我的屋頂下大掃蕩。鼠|穴大門是被W的鎬頭搗開的。W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這麼深的鼠洞,它就在屋子西南角小島般安詳地屹立。起碼有五十隻老鼠陪伴他們生活了四年。W看見伍家畈的鼠群彷彿黑潮向門外逃亡,發出一片呼嘯,黑色皮毛在早晨的陽光下閃閃發亮。逃亡的鼠群在頃刻間遠離了這片屋頂,但鼠洞裡還有一隻黑鼠伏在某塊白花花的東西上,一動不動。那是一隻懷孕的母鼠正在等待分娩。白花花的東西好像一塊褥子。W好奇地用鏟子往裡面鏟。母鼠站在W的鏟子裡仍然一動不動,雙目射出微弱的紅光。這時他們看清母鼠下面的褥子原來是一塊骯髒不堪的白球襪。傻子一瘸一拐地撲過來,捉住那隻白球襪拎起來喊:“在這兒,在這兒,那傢伙幹嘛冤枉我吶!”直到現在我仍然看不清石版畫插頁的屋頂下有幾個人。一片屋頂下到底有幾個人,如果是一家到底有幾個人呢?昔日伍家畈的八妞兒就是我姐姐。我這麼問我姐姐時,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說:“兩個人,一男一女。”

這天夜裡又聽到如期而至的敲門聲,耳膜炎患者W最後一次來訪。他站在我們家門口,做一個我從未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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