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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又轉回到大廳裡,蹦蹦跳跳上樓,繞過二樓走廊,又順著左邊的樓梯跳下來。不斷有人加入他們的行列。特蕾莎把挫敗的男爵拉到門外,拉到草坪上。夜風清涼,月色在僕人身上的綢褂上泛著銀光,畢杜爾男爵仍然在訴說著,聲音帶著哭腔。
“我要買張船票去,我要回國。我恨透這個地方。”
“紳士從來不逃避。”
“我會捲土重來的。我要回國去告訴他們,告訴董事會,上海遍地是黃金,我要帶著現金回來,等我再回來,就要不停地買進買進買進。”
有人拉響從工部局消防隊借來的警鈴,大廳裡有人高聲說話,聲音斷斷續續,特蕾莎轉頭傾聽,那人正在宣佈:輪船撞上冰山,很快將要沉沒。人群尖叫起來……
⑴Raven Group。
⑵Berber。
⑶“肉體和靈魂”。一首當時盛行的爵士歌曲。
⑷一種大腿舞。
二十一
民國二十年六月十四日夜晚九時十五分
馬龍班長一定是在薩爾禮少校面前告過狀,說這個薛在緊要關頭突然失蹤,自己跑到不知什麼地方去。現場確實攪得一團糟,預定的搜捕行動全被打亂。但小薛最後還是出現,並且明確指出那幢房子的位置。沒有抓到人(這是可想而知的),可也搜到一兩樣有價值的證物。幾個華捕在一堆女式襯褲底下發現一份偽造的租界居民證件,馬賽詩人一看到照片就喊叫起來:“這不就是從寶來加號失蹤的那個女人麼?”
另外,還有一支勃朗寧手槍,五發子彈。馬龍班長當著小薛的面對少校說:“如果不是他擅自離開搜捕隊伍,迅速展開行動,一定能夠抓到這個女人。”
少校追問他在行動關鍵時刻私自跑去哪裡,他說他走過貝勒路所有的弄堂,目的是要找到那幢房子。少校對小薛發脾氣,他揉著鼻子保證說,他會把這個女人再找出來。
少校沒問他打算用什麼辦法,倒不是說,他對小薛本人有多大把握,主要原因是,他知道在這塊租界裡,的確有一種超越警務處視野之外的生存法則。那是中國人自己的生存法則。比方說,無論在法租界還是公共租界,有那麼一兩處地方——一條短巷,一個黑漆籬笆圍著的小院,或者是一小片由破爛木棚構成的迷宮。這些地方猶如國中之國,租界中的租界,由幫會勢力或者共產黨控制,甚至有自己的警衛武裝。中國人全都知道這些地方,唯一矇在鼓裡的是警務處的外國巡捕,不到萬不得已,華捕隊絕不會把這類情報報告上級。很多事情,只有中國人自己才能弄明白,他把這些叫做本地知識。一個白種人,就算在此地生活過三十年,也未必能完全掌握。他願意培養小薛,道理就在這。他相信薛的中國面孔能夠讓他理解這些本地知識,而他內在的那顆法國心會讓他把這些知識彙報給少校。
小薛日後回想起來,覺得自己當時隱隱感到手裡有一副好牌——像一個熱衷於賭博的人那樣,他總是誇大自己的預感能力。他不願意承認這裡頭有什麼別的因素,男女之間毫無來由的親密感啦,好像幾百年前就認識這個人啦什麼的,諸如此類。他覺得當時他的想法很簡單,你得到一個內線訊息,有人決定讓某匹不起眼的牲畜頭一個衝出底線,你當然要等到賠率最高的時候才出手啦。你總不能……對吧?
他明知道特蕾莎常去那家白俄餐館吃午飯,侍者跟她熟得像是自家人,他還帶著那女人去那,這是出於某種炫耀……或者示威……他自己也說不清。萬一正好碰上,那就有好戲看啦。
夜裡,他在煙盒裡裝上半罐茄力克,去找李寶義。拉著他跑到一塊五跳⑴的月宮舞廳,再一次仔細打聽金利原始碼頭事件的前因後果。
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李寶義告訴他,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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