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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很好……我要兩根手指,兩根,多一根也不要。從兩邊夾住它……你告訴我,如果我讓你來做那筆生意,由你……很好。就這樣……跟你的老闆做成這筆生意。由你代表我,你行不行?”

三十一

民國二十年六月二十六日上午七時四十五分

特蕾莎相信這說法,但不是因為小薛提到那張圖紙,那確實很有說服力。可主要的原因是,小薛說他前天夜裡看到陳和顧先生會面。此前,陳從香港發來電報,說他將在前天上午再次回到上海。直到今天上午他才出現皮恩公寓,還向她胡說什麼,船在舟山附近遇到今年第一場颱風,在吳淞口擱淺,陷入泥沙,凌晨漲潮才被領航員引入航道。

這件事——加上陳總是解釋不清銀行賬目中的差錯(儘管英弟對此常有些補充說明),她突然意識在她背後,陳正在從事純屬他個人的貿易活動。她不能把陳趕走,她的生意需要中間人。中國買辦向來揹著大班搞花樣,天下烏鴉一般黑。可總得給他點警告。把這單生意奪過來,似乎是合適的辦法。她甚至不用對他挑明,只要讓他交出貨單。

要是你想更深入,更徹底刺探她的內心。她如此相信小薛,他說什麼她就信什麼,歸根結底是因為在她的內心世界裡,正發生一場所未有過的紊亂。

前天下午,就在陳(按照他自己的說法)漂浮於舟山洋麵嘔吐不止——或是在吳淞口之類的鬼地方進退兩難的當口,她收到信差送來的一張便條。落款是畢杜爾男爵。訊息讓她大吃一驚:她的朋友瑪戈,畢杜爾男爵夫人,此刻正在金神父路⑴廣慈醫院裡,由腸道科專家施行搶救,她在休克前曾乞求別人讓她見特蕾莎一面。她來不及打電話叫車,衝出皮恩公寓的電梯口,攔住一輛黃包車,直奔廣慈醫院。

等她趕到醫院,瑪戈已瞳孔放大,停止呼吸。死亡原因是急性巴比妥酸鹽類中毒。瑪戈臉上還殘存著冷溼的汗水(她想她為什麼還會出汗呢?),面板已變成一種黯淡的青白色,面孔好像整個縮起一圈,人中部位的凹陷顯得格外深刻。

畢杜爾男爵從遮蓋瑪戈身體的床單下取出一疊檔案,緞帶紮成一捆。

“我沒看。是她的私人信件,寫給你的。她說過,不想對著空洞視窗寫日記,寫給你的信,對她來說就是日記。她說要是她活著,絕不會讓你看這些信的,她會羞愧難當。”男爵的聲音中充滿疲倦,並不十分悲傷。就像是那番決鬥已比出結果,一死一傷,活著的再也沒力氣走下拳臺。

讀那些信,她用掉整整一個夜晚。第二天上午又重新開始閱讀。瑪戈寫起信來,像小學生完成法語寫作練習。使用幾種過去時態,有一種僅用於書面文體。特蕾莎想,那一定是很久以後補記的事件,她仔細地區分出昨天發生的事和一小時前剛剛發生的事。

開頭幾封信並不那樣直白。充斥著諸如“布里南先生一定能巧妙地處理這些事務”,“他果然是一位極其高貴慷慨的(或者體貼的)朋友”這類客套話。寫到後來,寫作者越來越激情四溢,越來越沉醉其中,似乎變得更加迷戀於直接描述這種手法。

你嘗試過閱讀由你的女友親筆寫給你的——而她本人業已死去——有關她揹著丈夫偷偷與別的男人私通的最最詳盡的報告麼?

“有時候,我覺得女人就像鎖孔,男人就像鑰匙,總有一把——只有一把是對的,是完完全全與這個鎖孔合為一體的,每一條槽,每一個齒口。不僅僅是感覺、思想,是似曾相識的容顏。更是身體,是擁抱,是我們所謂‘下面’的那個地方。只有他的才合適,剛剛好,一放進去我們就感覺到無比快樂。你知道,那天下午,賽馬俱樂部的那天下午,那是第一次,他甚至是站著的——我是說,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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