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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伢本來就覺得徵繳的數目偏多了,又感覺得到了對方的充分尊重,不假思索就說:“可以呢,硬逼出人命來也不太好不。”業大口趁熱打鐵,說:“那就算我們兩個的意思嘍,我還覺得既然做好,索性就好人做到底,他跪著求情的事也莫提算了,給他留幾分面子,還免得別個學樣,認為我們好講話,個個來求情。”業大口說得合情合理,賤伢當然也同意了。
易富農平日裡謹小慎微,生性節儉在解放前就已家喻戶曉:一日兩餐,飯中一半是紅薯,一件青布衣衫已經穿了十幾年,走親訪友歸來,離院落老遠依舊會邊脫邊撣灰塵,進屋後立即摺疊整齊放入箱中收拾好;難能可貴的是他節儉卻並不過分吝嗇,鄰里鄉親借衣娶親基本會有求必應。他與頭個老婆十分恩愛,多年間卻只育了一女,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父母多次逼他休妻,他總是想方設法拖延,甚至讓老婆塞了棉花在衣服裡回孃家休養,後來父母及老婆相繼去世了,女兒也出嫁了。現在的老婆是解放前夕在自家柴堆裡撿的,雖然神智有點問題,說話含糊不清,生孩子卻像下蛋一樣,一口氣生了七個。
對於唯唯諾諾的易富農,業大口的做法就大膽多了,隨便點過數後就說:“對的,你走吧。”待對方走出門外,業大口迅速藏匿了十八塊銀元,然後把對方叫了回來,問:“你剛才交的好多啊?”待報出數目,業大口皺眉裝出詫異的樣子說:“怎麼還少了十八塊哩?”易富農慌忙辯解說:“不可能嘍,我數了五遍才出的門。”說完便重新數了一遍。業大口說:“你就是再數一百遍也是空的,你是看我這一向累起暈頭轉向,想趁機亂砣啵?”對方還要辯解,業大口咄咄逼人的說:“你的意思是怪我貪汙了嘍?”對方趕緊說:“豈敢豈敢,不過…”業大口壓低嗓門說:“那就晚上開個調查會咯,三人對六面再對一下帳?”易富農額上沁出汗來,著急說:“主任,不要,莫咯。”業大口威脅說:“念你是初犯,這一次就算了,馬上回去補起來,要是等別的幹部曉得你存心搞名堂,就是我講不鬥別個也只怕不得同意。”
易富農小跑著補齊了銀元,幾天來的高興勁早就沒了蹤影,他當然不可能知道,自家徵繳的數目比別人要少,其實是業大口事先有意安排的。十天不到,社裡一共搞出了近八千元,其中四千元是光洋,而業大口透過各種手段,神不知鬼不覺地私自撈走了百來塊銀元。幹部們在辦公室盤完賬目,第二次來到了院後的金家。
金嬸正在切豬草,站起來反手捶了捶腰背,洗過手就去倒茶,業大口說:“樣子就不要做了,你金家屋裡的茶我們吃不起,你只趕快交錢來,就剩你們二家釘子戶了。”易家解放前一直是舒地主家的佃戶,因老子死後接手的舒少爺更加刻薄,想改投金家,而當時等待的人家已有很多,家賢按先後次序接納,易家直到解放也沒有輪到,所以一直耿耿於懷。金嬸說:“我屋裡的情況你們都曉得,剩的八十幾塊光洋抗美援朝的時候都捐了國家,你們儘管搜,還搜得半塊出的話莫講鬥,就是把我打死都不怨你們。”
業大口不知陳小四已經調往外地任職,不然此刻就不會老想著讓別人動手,他望望賤伢,意思好像是徵詢他的意見。對方那點小九九賤伢心知肚明,眼睛便望向別處,三十年前的一幕如在眼前:
金家大院門前一溜排開七、八口大鍋,金嬸也站在第一口鍋後親自抄瓢撒粥,口裡大聲喊著‘莫擠莫擠,請大家排好隊,莫燙到身上,都有,少了再熬’,八歲的自己瘦骨嶙峋,與弟弟每人高舉著碗,好不容易擠到近前,又被擠開了去,金嬸見了,饒過來抓住胳膊拉到身邊,眼睛紅紅的望著自己,順手還在臉上摸了摸,滿滿的舀了一碗,又把弟弟拉到身邊。二人幾乎一口氣就喝完,嘴裡都燙起了燎泡,但仍然覺得餓,不好意思再到她面前去,就換到最遠的那口鍋去擠,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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