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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二,卯時正,吉,宜南行。富平共侯出殯,天氣陰冷,雖無雪卻有絲絲小雨。富平侯府族親上百,僕僮數百,在朝廷禮官引導下,執紼牽棺,浩浩蕩蕩出長安東面的清明門,前往杜陵下葬。
杜陵距長安不遠,也就二十多里路,不過天寒地凍,又不能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只能步行的情況下,還真不容易。
這點路張放並不放在眼裡,不過對於敬武公主而言,那就是苦難了。敬武公主的身體稍有起色,她可以不參與守喪,但出殯必須隨行,除非真的病重到爬不起來。
但對於敬武公主而言,受苦難的不是自己,而是兒子。望著當先執紼,在雪泥中艱難前行的兒子,心疼落淚。
古禮“助葬必執紼”,紼就是拉柩的繩子,只能由親友牽引。按制諸侯為四紼,富平共侯出殯執紼者,為張放、敬武公主、張平及張承彥,當然這只是一種形式,並非當真出力。其中張承彥還承擔高唱輓歌之責。
當一行送葬者來到杜陵時,時已近午,杜陵令段會宗已率胥吏迎候。之後,在段會宗親自引領下,來到一處背山臨水、草木茂盛的高地。這便是張氏家族墓葬區,埋葬著從高祖張湯、一代侯張安世、二代侯張延壽、三代侯張勃,以及被封陽都侯的張賀、張彭祖、張千秋等等張氏先人。
本代富平共侯張臨,臨終前曾有言“薄葬不起墳”,家人遵其遺囑,除了天子賜予的玉衣、明器之外,只陪葬代表身份的四駕馬車一具,少量漆器、陶器,別無長物。
而在墓地之旁左側二十步外,有一間臨時搭建的簡陋草廬,那就是張放未來三十六天的守喪居所。
下葬、殉器、封土、立碑……張放就這樣默默看著,面容木然,他擠不出淚水,但感謝老天,淋溼一身一臉,這樣看起來,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敬武公主一臉戚容:“我兒,你要在此獨居三十六日夜。這天寒地凍的,你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張放麻木的臉肌動了動:“這點寒意,我這身子骨,不在話下。”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賢弟,請讓愚兄一同相守,可好?”
張放轉身,看到族兄張承彥一臉真誠的面容。
張放微微點頭致禮以謝,道:“多謝仲兄。只是,兄之孝賢無人不知,請把這個機會留給小弟,成麼?”
張承彥惶恐躬身,連稱不敢,再不敢多說。
直到張承彥退開,敬武公主才略帶責備對張放道:“承彥也是一片好意,想照應你而已,你不該說這話。”
張放謝罪道:“母親教訓得是,兒這就向仲傑兄賠罪。”
“算了。”敬武公主無力擺手,“今日之事甚多,且人多眼雜,你準備繼任家主了,得有家主的威嚴,不要隨便向族人賠罪。”
望著敬武公主離開的背影,張放眼裡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是故意說那番話的,儘量把自己的言行往昔日“張放”身上靠,以免前後表現太過突兀,啟人疑竇——旁人倒沒什麼,頂多當他成長心性改變而已,但敬武公主不一樣,知兒莫若母啊。
傍晚,張放負手立於一方巨石之上,目送蜿蜒山道上那一串串火把,遠遠望去,如同一條火龍。前一刻還是熙熙攘攘,這一刻,冷冷清清。回想起臨別時敬武公主抹淚不停,滿面擔憂的情景,張放真的很想對她說,這一刻的安靜,才是他最想要的。
按制,張放可以留下兩三個僕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通常被留下來的僕人,被視為下一任家主的心腹,是莫大榮耀。但當所有僕童滿眼熱切地望著他們的少君侯時,結果聽到的人選,令人錯愕。
張放指定了兩個人:阿羆與三才。
留阿羆倒是能理解,這個大塊頭一看就是天生的保鏢。但那三才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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