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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綺雯想了想,賤兮兮地朝他笑出八顆牙齒:“您平日總會省去晚膳不吃,那我就求個體面,以後天天的晚膳都如今日這般,請您過來這裡吃可好?”
皇帝聞言愣住,這體面還真不是那麼好賞她的,偶爾一次還能囫圇帶過,要是天天如此,叫宮裡人怎麼看呢?太上皇后怕都要來“規勸”他了。
綺雯掩口而笑:“您看,我可不是個心氣兒低的人,擔不得您縱容的。”
皇帝道:“也不是一定不行,以後沒什麼特異安排的時候,我在前殿擺膳,便喚你過來盥饋,到時屏退外人,一道吃也就好了。”
她笑著謝了恩,像個得了糖果的小孩,歡天喜地。
皇帝看得好笑,實在忍不住潑她一瓢冷水,拿筷子指住她鼻子:“你看看你,哪像個守孝的閨女?”
這事他早就有心探問。抄了她的家,害她連父親的喪儀都完不成,他於公是問心無愧,於私卻一直心裡有個疙瘩,想聽聽她究竟是怎麼想的,會不會有所怨懟。
綺雯的笑果然立時僵了,然後很不自然地收斂下來,說道:“我知道,父親初喪,兄嫂獲罪,我這德性是太沒心沒肺了。不過……我確實沒有為亡父傷心,也沒有為兄長憂慮,又當……如何是好呢?”
“兄長待你不好,你不掛念他也便罷了。你連父親也不在乎,是因為他也對你不好麼?”皇帝望著她問,沒有半點指責和逼問,而是平和自然得好似親朋談心。
綺雯放下飯碗,略顯悵然道:“我明白,世上沒有因為被父親慢待,就六親不認的道理。既然您問了,我便來說些心裡話吧。爹爹待我確實不好,但我並不十分計較,他陷家族於危難,我也可以不怪他,但我不能容忍的是——他不忠。”
她正了臉色,語調也透出幾分嗆然,“我不敢自稱是什麼大義之人,但對一個不忠之人,我自認已經沒什麼孝道可講。您下令抄家之時,還將他的罪責定為‘翫忽職守’,實際我清楚,遼東重鎮失陷,上十萬的百姓流離失所,甚至軍情緊急危及京城,這些都是他的責任,而且是蓄意為之。他身為邊疆重臣,竟犯下這萬劫不復之罪,我以他為恥。家國家國,當是先國後家,國之傾覆,家之焉在?”
她嘆了口氣,“所謂大義滅親,也僅限於父親滅子,沒有女兒滅父的道理。我沒本事、也沒機會大義滅親,但覺得做個六親不認,也沒什麼。他陷國家於危難,害得那麼多百姓流離失所,我實在是……裝都裝不出什麼傷感來。”
趙順德不是她真的爹,綺雯是對他沒什麼感情,但這番話並非信口編造,也算得上肺腑之言。
作為現代人,她覺得吳三桂為了家人和愛人投敵叛國是可以理解的,但要是換了吳三桂是她爹,她還是會深以為恥,不會再對這樣的父親保持什麼愚孝。事實上他爹打輸了仗都因為貪財,比吳三桂還可恥。
這不必上升到什麼忠孝節義,純粹是是非觀的問題。如果趙順德是她親爹,她或許會比現在糾結痛苦,但不會改變這觀點,也不會對皇帝裝相說假話。
可是在這時代,主張孝道到了何種程度?父母親犯了罪,子女為其隱瞞都是合法的。別說是父母至親,就是宗祀族親,也不好冷落慢待。
綺雯這套六親不認的理論可謂離經叛道,甚至是大逆不道。
不過,皇帝可是一丁點都不迂腐的人,從來不把理論上的陳規當回事,他自然盼著那些犯官家屬個個都六親不認大義滅親才好的。
他甚至聽得心有慼慼:六親不認,他何嘗沒想過六親不認?真論起來,對江山危殆所要負的責任,恐怕他爹太上皇還要遠大於她爹趙順德吧?而眼看著家國都被糟蹋成這德性了,父親還在對他掣肘,兄弟還在伺機拆臺,真要由著眼前的內憂外患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家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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