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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的未盡之語,有姝已清楚明白。他定定看著這位昔日同伴,補充道,“況且我能力詭譎,留在主子身邊是個隱患,你們不得不防。”捏緊手裡的糖葫蘆,他重重點了一下頭,“我走了,再會。”
就像讀心者被其他異能者肆意殘殺滅絕那般,這裡的人,也容不下一個能操控鬼怪的異類。雖然早知道會如此,有姝依然覺得十分難過。但他上輩子就明白,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便是流下來,也打動不了無法打動的人。他們或許會愧疚,然而那只是一時,一旦牽扯到自身安危的問題,所有人都會選擇鐵石心腸。
他不哭,自然也不會哀求甚至乞憐,只是默默咬掉一粒糖葫蘆,然後轉身離去,至於阿大所說的心傷,有聽卻沒懂。他對主子的感情並未達到他們想象的程度,或許有喜歡、尊重、依賴、感恩,但絕沒有深愛。在末世里長大的孩子,從來不知道愛與被愛是什麼滋味兒。
阿大看著他消瘦單薄的背影減去漸遠,目中隱現不忍。他上前一步,勸慰道,“有姝,你與我們不同。你是自由身,除了待在主子身邊,其實還有更多選擇。你那麼聰明,幹什麼事不好?去吧,回去想想自己想幹什麼,喜歡幹什麼,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在這世上,誰沒有誰又活不了呢。”
話雖這麼說,他對少年的忌憚卻絲毫未曾減少。將之驅離主子身邊是第一步,接下來他會派人日日監視,一旦對方有異動就直接斬殺。這些天發生的事已足夠令他認識到鬼神的莫測與強大。而能操控鬼神的少年,無疑是更危險的人物。
有姝沒回頭,也沒答話,只隨意擺了擺手。
與討債鬼鬥了十多年,他對周遭環境自然十分敏感,很快就察覺到有人在監視自己。他先是心涼,後又覺得理所當然,監視就監視吧,反正自己不會去害主子。這樣想著,他走入一家酒樓,準備大吃一頓來緩解心中的難過。
他來自末世,活一天賺一天,除了考慮怎麼吃飽飯,從未有閒暇思索人生哲理,更不會傷春悲秋,顧影自憐。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因為磨難令他變得足夠堅強,卻也是壞事,因為朝不保夕的生活讓他永遠無法長大。
適當的磨難能促長心智,然而太多太多的磨難,多到除了努力活在當下,連希冀未來的資格都沒有,心智又怎麼會成熟?有姝前世活到十五,今生長到十六,前後加起來足有三十一歲,但他的腦袋裡僅存龐大而繁雜的知識體系和各種各樣的求生技能,並沒有成熟的思想理念。
他活得很簡單也很純粹,除了保護好自己的性命,填飽自己的肚子,從不會去思索未來該走怎樣的道路,因為末世人沒有資格提及未來。但現在,孤孤單單的坐在窗邊,看著下方熙攘的人群,他忽然之間發覺,換了一個世界,自己或許應該認真想一想了。
把生命寄託在某一個人身上,最終只會得到失望。有姝再一次驗證了這句在末世廣為流傳的話。他左手握拳,捶打右手手心,喃喃道,“還好現在糾正這個錯誤並不算晚,我得離開主子過全新的生活。欠他的,我早已經還清了。”
他重重點頭,然後大口進食,眉眼間的鬱色已盡數消散。
恰在此時,隔壁桌有人嘆息,“這道水煮魚做得不夠地道,與我在蜀州吃過的差多了!”
“蜀州你也去過?聽說那裡道路十分艱險。”旁邊有人搭訕。
“我是行腳商,哪兒沒去過。不僅蜀州,雲貴兩州的山道同樣險象環生,每每路過都似一場搏命。好在每到一處就能嚐到那裡的獨特美食,也算有所慰藉。”
所有的吃貨都是心靈相通的,有姝聽了這行腳商最後一句話,被深深觸動了。他其實不想參加科舉,也不想入仕,尤其現在為了遠離主子,好叫他放心,更不能在他眼皮底下晃,所以離開上京是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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