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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自己的女兒在對方家裡受到尊重);第五步是攢足夠的錢,為兒子辦酒席和當聘金;第六步是一定要等到至少一個孫子的出生,讓兒子的名字後面還有名字;第七步是幫著撫養孫子長大……然後他們的人生使命完成了,此時就應該接過上一輩的責任,作為口口相傳的各種習俗的監督者和實施者,直到上天和祖宗覺得她的任務完成了,便把她召喚走。
她們的生活從一出生就註定滿滿當當,而且哪一步拖累了,都會影響到最終那個“美好的結局”。只是出於對父母催逼的厭煩,母親躲在角落,偷偷看了父親一眼,隨意點了點頭。這個點頭,讓她馬上被推入這樣的生活鏈條中。
在她迎來第一個關卡時,生的是女兒,內外親戚不動聲色地,透過祝福或者展望的方式委婉表示,第二個必須是兒子,“必須”。倒不只是外人的壓力,母親渴望有個兒子來繼承她身上倔強的另一些東西。
母親硬是不動聲色了大半年,然而臨盆前一個月,壓力最終把她壓垮了。她痛哭流涕地跑到主管生育男女的夫人媽廟許諾,如果讓她如願有了兒子,她將一輩子堅信神靈。
最終她有了我。
母親描述過那次許願過程。和其他地方不一樣,閩南的神廟都是混雜而居的。往往是一座大廟裡,供著各路神仙,佛教的西方三聖,道教的關帝爺、土地爺、媽祖等等。
她一開始不懂得應該求誰、如何求,只是進了廟裡胡亂地拜。路過的長輩看不過去指點,說,什麼神靈是管什麼的,而且床有床神,灶有灶神,地裡有土地公,每個區有一個地方的父母神……“每一種困難,都有神靈可以和你分擔、商量。”母親就此願意相信有神靈了,“發覺了世界上有我一個人承擔不了的東西,才覺得有神靈真挺好的。”
我不確定,家鄉的其他人,是否如母親一樣,和神靈是這樣的相處方式。從我有記憶開始,老家的各種廟宇,像是母親某個親戚的家裡。有事沒事,母親就到這些親戚家串門。
她常常拿著聖盃(由兩塊木片削成,一面削成橢圓形,一面削平,把兩塊木片擲到地上,反彈出的不同的組合,表示神明的贊同、否定與不置可否),和神明抱怨最近遇到的事情,竊竊私語著可能的解決辦法,遇到激動處,對著神龕上不動聲色的神靈哭訴幾下,轉過頭又已然安靜地朝我微笑。
我還看過她向神靈撒嬌。幾次她詢問神靈的問題,顯然從聖盃裡得不到想要的肯定,就在那頑固地堅持著,直到神明依了她的意願,才燦爛地朝高高在上的神像說了聲謝謝。
我不理解母親在那些廟宇裡度過多少艱難的事情,在我的這段記憶中,只是那渾厚的沉香,慵慵懶懶地攀爬,而聖盃和地板磕碰出的清脆聲響,則在其中圓潤地滾動。
事實上也因為母親,我突然有了個神明乾爹,那時我三四歲。因為懷胎的時候,家裡境況並不是很好,最終我落地以後,總是隔三差五地生病。我聽說,是母親又用聖盃和古寨裡的關帝爺好說歹說了半天,最終,每年的春節,母親帶著我提著豬手上關帝廟祭拜,而關帝廟的廟公給我一些香灰和符紙,當作對我這一年的庇佑。
我是不太理解,這個神通的乾爹能賜予我如何的保護,但我從此把一些寺廟當作親人的所在,而關帝廟裡出的用以讓人占卜的籤詩集,則成了我認定的這個神明乾爹的教誨。這些籤詩集,其實是用古詩詞格律寫的一個個寓言故事,我總喜歡在睡覺前閱讀,關帝爺從此成了一個會給我講床頭故事的乾爹。
這個乾爹,按照老家的習俗只能認到十六歲,十六歲過後的我,按理說已經和他解除了契父子的關係,但我卻落下了習慣,每年一定至少去祭拜一次,任何事鬧心了,跑到關帝廟裡來,用聖盃和他聊一個下午的天。
父親偏癱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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