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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話還未說完,江千雪低垂之首驀然抬起,微涼的目光罩在她的身上,似雪曉流光,生如悲咽:“對不住,讓你大冷天的還陪我出來飲酒。”又飲了一口陳酒,頓時風霜滿喉,醉中,江千雪輕聲說來:“只是一人太寂寞,坐在這深山晦夜裡,獨釣寒江雪。耳畔唯遊風亂走,仰首僅夜深暮窮,低俯餘冰江凍泥,縱金猊入懷、溫酒在手,又如何敘幽情苦鬱?”
聽慣了江千雪爽直嬉鬧之調,乍聽這番釋懷心訴,她不禁一怔,手中酒杯微傾,五十年來心酸陳苦釀作濁酒一杯,只古稀之年,夜半飛雪時分,化作江中水、雪中花,轉瞬不見。算來五十載濁世沉浮,情隨事遷,到頭來竟連個訴苦之人也無,又怎能不心生愁雲、抑鬱難止呢?
“有時候,一個人也挺好。”她喃喃道,反覆摩挲著空酒杯,猶有幾絲酒香化作飛煙,散入流嵐霧靄之中。
江千雪側首看她,淺淺笑道:“人總不能一輩子只一個人活著,那就太寂寞,太可悲了。”
“是嗎?”她低聲問著,望著那不盡巔峰的千年雪山,心裡浮起一點點沉思,靜如死水無波。
飲盡最後一滴酒,江千雪半醉半醒間說道:“那是自然。或許年少時會為些俗事瑣碎而絕情拒愛,自恃超世拔俗,不屑與人共謀攜手。只若你到了我這年紀,便會明瞭,那些浮雲過眼,如何敵得過茫茫流年?再回首,縱是相去幾萬裡山河,過盡數十載光陰,那些是是非非已不堪留戀,唯有一些人猶在心頭,一些事猶放不下,一些回憶如何也磨滅不去呵。”
她無以相應也,有些事不是不知,不是不信,只是尚有些執念作祟,冥頑不化。
江千雪見她不語,沉聲道:“回去吧,夜深了,雪也漸深,還是早些休息吧。”收了魚竿,繫緊蓑衣,想了想,又說道:“若非親身垂釣,怎知無魚上鉤?若非親身躬行,怎知無計可施?有些事,試過才知,或好或壞,全憑此一試。”一搖一晃著,將若有所思的她拋在了身後。
她匆匆跟上,來時寒重之感已被思慮所阻斷,載行載思,江千雪瞥了她一眼,只隨意道了句:“又是個月朗星稀夜呵。”抖了抖肩上落雪,又向茅舍那畔去了。
回到廂房,夜冷得她手腳冰涼,僵硬的麻木感與苦思令她無法入睡,怔怔地望著窗外。雪樺被鵝毛大雪打得簌簌作響,似是厲鬼悽切之哀怨,枝折葉落,雪滿庭蕪,目之所及唯有白色,萬物凋敝,生命蹤跡全無。這種不安感似是一雙無形之手,掐住了她的喉嚨,如鯁在喉,渾身不自在。她在床上輾轉反側多時亦不曾入睡,寒冷一點點地侵蝕著她的意識,最終竟凍暈過去了。
夢中依稀聽聞一陣迷離的簫聲,恍如皎月上浮起的華光,朦朧而深邃,夢幻而悠遠,在空曠的雪山深處破開晨霧,直指天際。
冰輪斜輾鏡天長,江練隱寒光。所有的寒冷感於此刻迸發,她自然而然地清醒了,下意識地望向窗外。正黎明時分,天矇矇亮,日月兩相對望,西方月沉,東方日升。
於此半夜半晝之際,天猶是深藍,浮著一層朦朧的青光,靜謐寧然。她抬頭望去,隱約可見一人立於雪樺樹上,似雪白衫衣袂臨風,飄然如飛絮,潔然似澄河。蒼白的指間鳳簫嗚咽,聲聲仙音入寒夢,吹徹霜天,寒徹蒼雪。
漫天大雪紛然,灑落於他的肩頭,與白衫化作一體,而他的身影融入月色,白衫為華,青絲做夜,一聲鳳簫如歸鳥,鳴聲深山徹。那種飄渺感,讓她覺得他時刻會翩然而去,迴歸屬於他的天際,很早以前她便如此覺得,此刻更是。
月光漸稀,日破東方,第一縷朝光將綿延萬里的白雪照亮,剎那間晨光滿目,耀著她的眼,一如他唇邊淺笑。似皎月,朦朧虛幻,難以辨清;似驕陽,熾烈火熱,難以仰視。
她一時間忘卻了一切,只是怔怔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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