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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她與我們的方向正好背道而馳。”我對馬孔多說,“他們要去我們來的地方,而我們要去他們離開的地方。”

說話間,一個頭發稀疏衣著古板的乾瘦男人從廁所走了出來,馬孔多嫌惡地掉頭而去。我跟在他身後幸災樂禍地說:“請別說這是庸俗,那女人不過是個小巷子裡醃菜的大字不識的女人,不值得你失望。”

馬孔多的腳步又輕又快,我聽到了他的嘆息聲。

我們擱淺在塔河,去呼瑪的長途汽車第二天凌晨才出發。買了車票,便尋旅店,馬孔多背對著我,不知想什麼。對於塔河,我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榮興清真飯館那藍色的幌子和京京茶館的門臉我都很眼熟。為了上車方便,我們就住在汽車站旁邊的豔豔招待所。我包了一間屋子,三十元錢。屋子裡有一對破爛不堪的沙發,三張吱嘎亂響的木板床(馬孔多對床很挑剔)一個掉了搪瓷的花臉盤,三雙藍色泡沫拖鞋,此外還有一臺十二吋的黑白電視機。一進門,馬孔多就倒在一張靠窗的床上矇頭大睡,我洗漱一番,招呼他吃飯,他固執地將背對我面壁沉思。

“其實,我包房子是為了讓你充分休息。你別怕,我不讓你與我同床。”我以為對馬孔多解釋這些是必要的。

結果我一個人到一家骯髒得無法形容的小飯館吃了碗油膩膩的水餃,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有些頭重腳輕。馬孔多已經睡了,他的呼吸如此均勻,他臉部的毛孔微微張開,像是一個沉睡的嬰兒。

長途汽車發車時間是六月十八日凌晨五時。殷勤的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汽車穿過灰撲撲的寂靜的大街,可以望見幾幢瓦灰色的樓房和路兩側零零落落的楊樹。幾頭山羊在學校的柵欄外啃嚼青草,一架掏糞車吱吱扭扭地駛過馬路。馬孔多坐靠窗的位置,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汽車爬上了土黃色的狹長的高坡,樹木繁茂起來,野菊花、山芍藥、百合花到處可見。車過永安的時候,就像透過一個古戰場遺址,我沒有見到一個行人,倒是某些房屋上筆直的炊煙洩露出這裡仍有人煙。這時我心底響起一個塵封的地名——大固其固,這個令人費解的名字似乎曾經籠罩過我的生活。回憶使我疲乏,而努力喚醒某種東西的慾望又令我心煩意亂。

我們朝十八站而去。十八站,是鄂倫春人的聚居地,也是古黃金驛道上一個重要驛站。據說當年慈禧太后為了去金礦,從齊齊哈爾出發,每歇息一處就設立一個驛站。所以現在許多地名還沿用十八站、十九站、二十一站、二十三站等。二十多個驛站,想必黃金之路的征程極其漫長。那時候交通諸多不便,我能想象到一頂皇家小轎被許多苦力抬起朝茫茫林海進發的情景,很威風也很淒涼,他們大概要走一兩個月。

車到十八站的時候,一位婦女上來了。她大約四十多歲,面目粗俗,顴骨高聳,一雙呆滯的眼睛向外突著,有點呈“甲亢”狀態。她帶上來兩條鹹魚,大概是魚才從罈子中取出不久,鹹水滴答出籃子,腥味四處瀰漫。她自稱暈車暈得厲害,要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同那個可惡的列車員一樣盯上了馬孔多的位置。

“我就坐這兒了,這兒空著!”她驚喜地大叫著,人就朝我斜衝過來,肥粗的腿就要跨過我去侵犯馬孔多的利益。我一把將她擋在外面,說:“對不起,已經有人了。”

“人?連個蚊子我都沒見著!這人在你的肚子裡轉筋了吧?”她的話令一些打瞌睡的人醒了,他們發出了口吃般的笑聲。

我推了推馬孔多,說:“告訴她,你一大早晨就坐在這裡了。”

馬孔多扭了扭肩膀,不想幫我這個忙。我想那個從韓家園子出來去哈爾濱的女人所帶給他的失落馬上就要得到補償了,在他的征服名冊上這類女人也許還是個空白,否則他不會如此興味盎然。這時候只有我挺身而出了,我拿出兩張客票,九號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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