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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如晦的眼中,便是嬌憨扭捏的小女兒態了,這讓他突然有些忍俊不禁,收了剛才的嚴謹,俯身哄小孩子一般說道:“這麼晚了,怎還在院子中頑?可要我喚人來送你回去?”
穆清撇撇了嘴,“今日七夕,我的小院中設案在拜織女鬥巧。”
“原是主辦的,那更該在自己院中守著了。如何跑到了這裡?”杜如晦故作恍然大悟,“哦,定是巧不過姊妹們,偷跑了出來躲羞。”
本以為小娘子會嗔怒,沒想她只是隨意地提起襦裙,從他身邊走過,下到小徑,走到桂樹下時,回頭一笑,“七娘自幼不喜女紅,本就不巧,又何苦鬥巧?設案原不過是為應個景。杜先生七夕夜桂樹下漫步,可是為拜魁星嗎?”說罷回身從小徑快步離去。
杜如晦不由地對著她小小的水色背影輕聲笑了起來。連月來的種種煩悶苦楚,不知是被這無邪童真還是被縈繞的桂子甜香滌去了些許。他對著水塘閒站了一會兒,拜魁星嗎?唇邊止不住的一聲冷哼。
穆清回到漪竹院中,顧家兩位娘子已無趣地散了,桌案也已撤除。阿柳見她回來,忙迎進屋子,一邊唸叨一邊利索地伺候洗漱。穆清一直想著方才塘邊見的人,直到在阿柳放下床上的帷幔,撤了燈燭,她才猛然想起,那人許是去歲盛暑,虞世南來訪時提及的杜克明罷,果真來投了阿爹?彼時自己將他想成那三頭六臂的模樣,原來卻是個清俊的弱冠少年,思及此,穆清不禁偷偷伸了下小舌頭。
翌日,穆清自陸夫人處用過早膳,歡鬧嬉笑了一番,便往書齋去了。顧彪教授她的方式頗有意思,童蒙養正的四書五經之後,並不像其他小娘子那般專研讀教導女子婦德婦容的《女誡》、《列女傳》等書,也不拘她讀些什麼,她尤喜讀醫籍兵法,藏書中的那些醫籍兵法便仍由她讀。平日與學生授課時,她在一邊隨聽,往往是聽得一知半解,課下由得她糾纏其他弟子探問究竟,每過半月,顧彪親自查問解惑。
初秋涼爽,課堂設在了府中東面倚著徑山半腰而建的涼閣中。涼閣因在高處,自上而下望去,青山秀水,水道溝渠,巷陌中的小橋流水人家,歷歷在目。閣子四面扇門全開,閣中擺放了幾個低案,三三兩兩坐了幾名弟子,隨意席地而坐。
穆清進了涼閣,顧彪還未到,她向坐中的庾立歪頭一笑,算是招呼過,自己撿了個低案坐下,抬頭打量了下坐在自己前方左手邊的陌生身形,正是昨晚遇到的那位,正痴痴地俯瞰閣外的景緻,如今換了一身淺豆綠紵絲紋的常服,不同於昨晚桂樹下初見時的嚴謹尊禮,也不同於亭中的戲謔,有種叫人說不上來的氣韻。
呆了一會兒,顧彪已然進了涼閣,開始講授《六韜》中《武韜》的文伐篇。文伐篇並不難懂,講授完,即便是穆清,也沒有覺得有晦澀之處,大家卻只有一個疑問。文伐中細細地講述了各種陰險謀略,甚至有禍國殃民的手段,若是都學了去,豈不都成了那起子奸詐卑鄙的小人了?顧先生這樣的大儒,為何要教授這些?
正疑惑著,顧彪悠然道:“你們可知,為何要傳授你們這些陰謀手段?”
幾名弟子相顧無語,穆清亦是愣愣地看著上首的顧彪。突見左前案邊的杜如晦站起身,向顧彪鞠了一禮,“恩師傳授的,並非陰謀手段,卻是識破陰謀手段和應對的方法。陰謀,雖為奸佞無德之人慣用,卻也可為明君賢臣所用,以至摧枯拉朽,造福天下蒼生。”
一席話,令顧彪心中慨然,自是欽佩高孝基的眼識,連連為天家失了這樣的才俊可惜,聽他那句摧枯拉朽的言論,又驚到世代官宦的杜陵杜家,到了這一輩,竟有如此反骨,無怪乎惹得義興公大發雷霆,連嫡孫都不認了。
楞坐於案前的穆清,猛地回過神,睜大眼睛仰頭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心中似有些東西不由自主地一動,心口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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