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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忘了你是不是說開啟房門的時候看到了什麼東西。”
“沒有,先生,只有燭臺在地板上,”
“可你聽到了古怪的笑聲?我想你以前聽到過那笑聲,或者類似的那種聲音。”
“是的,先生,這兒有一個縫衣女人,叫格雷斯·普爾——她就是那麼笑的,她是個怪女人。”
“就是這麼回事,格雷斯·普爾,你猜對了。象你說的一樣,她是古怪,很古怪。好吧,這件事我再細細想想。同時我很高興,因為你是除我之外唯一瞭解今晚的事兒確切細節的人。你不是一個愛嚼舌頭的傻瓜,關於這件事,什麼也別說。這付樣子(指著床),我會解釋的。現在回到你房間去,我在圖書室沙發上躺到天亮挺不錯,已快四點了,再過兩個小時僕人們就會上樓來。”
“那麼晚安,先生,”我說著就要離去。
他似乎很吃驚——完全是前後不一,因為他剛打發我走。
“什麼!”他大叫道,“你已經要離開了,就那麼走了?”
“你說我可以走了,先生。”
“可不能不告而別,不能連一兩句表示感謝和善意的活都沒有,總之不能那麼簡簡單單,乾乾巴巴。嗨,你救了我的命呀?——把我從可怕和痛苦的死亡中拯救出來!而你就這麼從我面前走過,彷彿我們彼此都是陌路人!至少也得握握手吧。”
他伸出手來,我也向他伸出手去。他先是用一隻手,隨後用雙手把我的手握住。
“你救了我的命。我很高興,欠了你那麼大一筆人情債。我無法再說別的話了,要是別的債主,我欠了那麼大情,我準會難以容忍,可是你卻不同。我並不覺得欠你的恩情是一種負擔,簡。”
他停頓了一下,眼睛盯著我,話幾乎已到了顫動著的嘴邊,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嗓音。
“再次祝你晚安,先生,那件事沒有負債,沒有恩情,沒有負擔,也沒有義務。”
“我早就知道,”他繼續說:“你會在某一時候,以某種方式為我做好事的——我初次見你的時候,就從你眼睛裡看到了這一點,那表情,那笑容不會(他再次打住),不會(他匆忙地繼續說)無緣無故地在我心底裡激起愉悅之情,人們愛談天生的同情心,我曾聽說過好的神怪——在那個荒誕的寓言裡包含著一絲真理。我所珍重的救命恩人。晚安。”
在他的嗓音裡有一種奇特的活力,在他的目光裡有一種奇怪的火光。
“我很高興,剛巧醒著,”我說,隨後我就走開了。
“什麼,你要走了?”
“我覺得冷,先生。”
“冷?是的——而且站在水潭中呢!那麼走吧,簡!”不過他仍然握著我的手,我難以擺脫,於是我想出了一個權宜之計。
“我想我聽見了費爾法克斯太太的走動聲了,先生”我說。
“好吧,你走吧,”他放開手,我便走了。
我又上了床。但睡意全無,我被拋擲到了具有浮力,卻很不平靜的海面上,煩惱的波濤在喜悅的巨浪下翻滾,如此一直到了天明。有時我想,越過洶湧澎湃的水面,我看到了像比烏拉山那麼甜蜜的海岸,時而有一陣被希望所喚起的清風,將我的靈魂得意洋洋地載向目的地,但即使在幻想之中,我也難以抵達那裡,——陸地上吹來了逆風,不斷地把我刮回去,理智會抵制昏聵,判斷能警策熱情,我興奮得無法安睡,於是天一亮便起床了。
第十六章
那個不眠之夜後的第二天,我既希望見到羅切斯特先生,而又害怕見到他。我很想再次傾聽他的聲音,而又害怕與他的目光相遇。上午的前半晌,我時刻盼他來。他不常進讀書室,但有時卻進來呆幾分鐘。我有這樣的預感,那天他一定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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