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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寅懂事地糾正道:“我們家沒有怪獸,爸爸,武叔叔,我和杜卯,我們原本就很幸福,今後可以更幸福。”

他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不是他自戀狂太看重自己,那父子三人都是粘人精,沒有了他,他們該怎麼幸福?杜佑山愛哭的要命,這回,該是要哭死了。

洪安東請來幾個地質專家勘測地勢,風風火火地設定出更為穩妥的挖掘方案。

其實即使出口塌方,只要地道不往下深入挖掘,再固守十年八載也不是問題,他們一開始就應該從出口處慢慢往裡掏,雖然耗時持久,但是安全穩定。壞就壞在武甲急於救人,慫恿杜佑山從大樓牆根一側挖下去垂直進入作業區,這一招快則快,卻是在搶時間,直接導致樓體嚴重不平衡造成地表崩裂、塌樓——這一塌是致命,地道在巨大的震動和牽扯力之下分崩瓦解。

起重機和挖掘車先把壓在地面上高達十多米的廢墟清空,洪安東替杜佑山把工人們都安排妥當逐一遣走,派來大批次三班倒的挖掘隊,從凌晨挖到天亮,又從天亮挖到天黑。

地下,動盪不停,地道猶如一張支離破碎的拼圖,斑斑駁駁地塌陷掉落,一截有路,一截無路,沒有出口,只有辨不清方向的去路和迴路。武甲走到無路可走,爬到沒力氣再爬,二十多個小時,只有飢餓,口渴,傷痛,沒有希望,找不到一點生機,他的呼吸越發不暢,嘶嘶地抽了幾口氣,胸腔劇烈起伏,咳出一口血,喉間一股子血腥味。他估摸著,是碎了的肋骨觸到肺。

他找一面較穩的土牆,靠上去,伸直兩腿,讓自己舒服一些,想休息休息再爬。

渾身的疼痛讓他沒法安穩休息,一停下來痛點漸漸清晰,集中在兩處地方——腰上的舊傷和肋下的新傷,他既困又累,體力透支到了極限,躺下或許會緩解緩解疼痛,可躺下容易喪失警惕心睡著,會靜靜地步入死亡。

他輕摁了一下肋骨,痛得忍不住呻吟,躺下?不躺!他面對黑暗,鬆開咬緊的嘴唇,輕輕喊了聲:“啊……”

痛!從不和人說。這裡沒有人了,說痛又何妨!他摁住傷處,讓自己更加清醒,張開嘴,從喉底深處發出無助的呼喊:“啊——”

沒有人幫他,逼迫疼痛趕走困頓,喊完,重新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一路走,一路歇,一路警醒自己不要睡著。

他枕在土地上,泥土崩塌的聲音從耳朵下方傳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驚覺自己居然睡了一覺!在意識中他不停地走,而事實上,他躺了一整天。靈魂和身體割裂了,理智在不停地勸說:起來!不能再躺了!身體卻半天沒有動靜。

不知道自己身處第幾層,思維遲鈍地運轉,他試圖抓緊自己的靈魂。黑暗不再那麼死氣沉沉,從哪裡滲出一縷昏黃的光線……

才五十多就滿頭白髮的老太太,側身坐在他的床沿點錢,窗外五光十色的煙花一簇一簇綻放,他沒有心思去看,一心記掛著年後有沒有錢交上學雜費。

南瓜餅一毛錢兩個,奶奶天沒亮就要去擺攤,她手裡都是油膩膩的零錢,一張一張地揉平,點了一遍又一遍,然後用報紙包起來,放進床下的小櫃子。

他放心了,有這一包錢,下學期能和同學們同步上課了。

二十年過去了,那八、九歲的年紀,哪知道心疼奶奶的辛苦?

奶奶用紅紙包起一張兩毛錢的紙幣,精心折成方塊塞進他的褲兜裡,“過完年又長了一歲,乖孫子,快快長大。”

他恍惚喊了句:“奶奶……”

眼淚沒法控制,他握緊拳頭想抓牢什麼:“奶奶……”

巷子裡的人都知道,那個賣南瓜餅的婆婆有個可出息的孫子,從不和皮小子們混在一起玩,小學到中學,他的成績總是全年級最優秀的。他也曾經有過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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