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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副大腦同時思考或進行兩件乃至多件事情,是成辛以平日偶爾會刻意練習的能力。這屬於刑警必須具備的本領。比如金庸小說裡的左右互搏、雜耍戲人同時盯好幾個球、厲害的演奏師在演奏吉他的同時吹口琴,或者在擊奏木琴的同時跳踢踏舞。

理論上講難度可高可低,但只要技巧足夠嫻熟、注意力足夠集中、大腦控制力足夠穩定,絕非不可能完成。比如高中時期在數學課上補寫因為熬夜看小說而落下的英語作文、邊與方清月比賽快速掃雷邊用餘光偷瞄她的小動作和微表情、看監控錄影同時聽案件相關的錄音證據、兩隻手雙管齊下寫兩幅不同的字、追捕逃跑嫌犯的過程中不忘牢牢記下沿途出現的可疑線索。

而此時此刻,成辛以隱隱感覺到這種能力突然在一瞬間發揮到了極致。她的電腦桌面是一片乾淨清透的棉花花海,他盯著那驟然亮起來的顯示屏,明明眼中看到的是她郵箱裡提示剛接收的慕尼黑大學法醫專業碩士研究生的OFFER,腦袋裡卻靈光乍現,猛地一下想起褲腳粘的黏糊痕跡究竟是哪裡來的。

兩件毫無關聯的事在腦中衝撞得過於同步,一瞬間他甚至說不清自己心裡升起的是憤怒還是些別的什麼情緒,不夠理智,他只能直愣愣坐在原地,艱難地同時作出思考。

德國OFFER、變態女嫌犯。

變態女嫌犯、德國OFFER。

——

急促腳步聲再次靠近時,方清月正曲腿蹲坐在沙發上,抱著膝蓋兀自出神。

抬起頭,那個江湖傳聞中脾氣差到極致的男人已經眨眼間衝回客廳,表情緊繃,手裡撈著剛被她疊好放起來的長褲,如一堵銅牆般杵到她面前。

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但覺得太陽穴突然猛烈脹痛了一下,酷似感冒的症狀重新浮現。

他似乎在努力調整呼吸,像個壞脾氣的瑜伽初學者,垂低臉,側臉稜角堅硬,目光炯炯,然後甩掉拖鞋,在她面前的地毯上屈膝半跪下來,正面看著她。

她努力扯動自己的聲帶,喉嚨裡開始有沙沙的痛癢感,彷彿生嚥了一大口腥鹹海水。果真還是感冒了啊。

“方清月。”

但他的聲音竟然比她想象中平靜,聽不出絲毫要發火的預兆。就像當年在地鐵站臺,她故意說忘恩負義的難聽話,以為他一定會忍無可忍衝她發脾氣,但他沒有。當時沒有,現在也沒有。

相反,他氣息穩定,吐納悠長。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突然說剛才那種話,但如果是我猜的這個原因……”他指了指長褲褲腳的那處糖漬。

“我可以解釋。你要聽麼?”

她沒說話,他很快又轉而兀自搖搖頭。

“不管你聽不聽我都要說,其實這件事我就壓根兒不該瞞你。是我沒考慮周全。”

方清月感覺鼻樑開始發脹,兩側太陽穴帶動整個腦袋都開始痠痛。成辛以半跪在面前的臉部輪廓一時失了焦,一時又重回清晰,她看到他嘴唇開合,目光坦蕩,但表情仍舊像是在用力擰緊抗洪堵流的閘門。

“最近這兩個多月,我一直覺得有人在跟蹤我。最開始只是感覺不對勁兒,還以為是職業病,到後來越來越確定,直到今天晚上去研究院接你的路上,才最終確定那個人是誰。”

“通常是在從警隊回家和從警隊去研究院接你的這兩條路上,跟蹤路線很固定,如果我沒估錯,頻率大概是每週一到兩次,週三和週五的晚上偏多。”

她的腳趾頭蜷縮起來,暖氣不夠暖,導致它們統統因為冰涼而變得僵硬。

成辛以把毛毯蓋在她的腳上,手伸進去,握住她的兩隻腳,幫她暖著。

“對不起,這一點是我的錯,我應該主動說的,不該瞞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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