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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的過年指春節。美國的日曆上沒有春節,所以,我們只過陽曆年:元旦;不過陰曆年:春節。只有在中國人集中的地方,人們過兩個年。這就是我到夏威夷去過年的原因。
妻子高坤的弟弟全家住在夏威夷。他在夏威夷大學讀碩士學位時,結交了許多中國留學生。
高坤弟媳婦在一家臺灣人辦的公司裡工作,同事間連英語都不需要講。他們總是過兩個年。
和我同去夏威夷的還有家裡的另一半。他了解的中國年是從電視裡看來的,比如跳“獅子舞”和武功表演。我解釋說,過中國年主要是“吃”而不是跳舞。他的眼睛亮了亮。因為跳舞的話,他只能當觀眾了。不過,我“警告”他,大量的中國菜餚中,可能包括他最不願意見到的魚頭、雞爪和動物內臟。希望他有所準備。他沉默了一會兒,“反擊”我說,也許還有我喜歡的中國菜,你從來沒有做過。
我大笑,對美國人積極的處世態度不能不表示欣賞。
我們的假期有一個禮拜。開頭幾天,早餐和午餐我們各吃各的。弟媳婦做了一缸的糟毛豆.
我幾乎將之一掃而空。高坤奇怪地看著我把豆莢送進嘴,然後再吐出來,心裡一團疑雲。他吃許多夏威夷的水果,也吃三明治和中國炒麵。晚上,我們和弟弟全家一起吃,大部分是中國飯菜,也去美國餐館改善改善,皆大歡喜。
大年夜的晚上,弟媳婦早早回家,準備家宴。其實,她已經悄悄地準備了好幾天,我們只顧說話,沒有注意而已。
在弟弟家新買的公寓裡過中國年,我心潮起伏。站在19層樓的陽臺上,前面的太平洋波光粼粼,後面的高爾夫球場綠蔭覆蓋,晚霞把天地染成金黃。我穿著短袖單褲,呼吸著島上溫暖的晚風,好像置身於夢境之中。這是過年嗎?過年是這樣的嗎?人的一生中,有多少道理早在小時候就被定了型?
我閉上眼睛,首先看見的是一個瘦弱的女孩,懷揣竹籃,手捏票證,摸著黑暗,頂著寒冷,孤零零地走在去菜場的小路上。菜場裡已經人山人海,雖然離開市還有兩個小時,每一個攤位前都是長長的隊伍。偌大的菜場上空,只有幾盞稀稀疏疏的日光燈,照在人們的臉上,好像抹了一層青白的灰,陰森森地嘴眼不清。最前面的人是排通宵的,一個人看守著幾個空籃或者小凳子(一個凳子算一個人)。小姑娘排在隊伍的後面,袖管上被粉筆編上了號碼。開市前,菜場裡安靜而有秩序。時間一到,全亂了套。她在人群裡被擠到東擠到西,耳朵裡灌滿了喧叫和呵斥的噪音,輪到她時,小批次可選擇的“珍品”已經無影無蹤。即便如此,她還是得到了樂趣。平時吃不到的黃魚、蹄膀、皮蛋、凍鴨等過年的菜,就這樣被裝進了她的竹籃,沉甸甸地,她抱起就走,感到力大無窮······那種心情,比考試得滿分獲獎狀還要強。心花怒放之餘,便嘆息一年只有一次,太少了,太少了······
這就是我心目中的過年,有艱辛,有拼搏,有收穫,有期盼。後來日子好過了,對春節的印象反而淡薄了。
那天晚上,我們圍坐一堂,會喝的互相敬酒,不會喝的,在一邊助興。酒過三巡,弟媳婦端來了一個大砂鍋,這時,過年的感覺突然湧上了我的心頭。這是我們家的傳統啊,大年夜晚上必有一個色彩繽紛、熱氣騰騰的大砂鍋。多少年來,不論家境好醜,從來沒有改變。在國內時,我們每年和它相會一次。砂鍋由水晶粉絲墊底,上面堆著醬紅的醺魚、碧綠的菠菜、雪白的雞肉,還有金黃的蛋餃.像一個畫家的調色盤,沉浸在香噴噴的雞湯裡。
“你還包水餃啊?”我忍不住問弟媳婦。蛋餃是砂鍋的靈魂,沒有蛋餃就不像過年。“做,每年都做,過年嘛!”她微笑著答道。
過年嘛!就像我小時候上菜場那樣,有那種跳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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