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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策回到御書房,自己呆坐了半日,見婁中貴來上茶,突然問了句:“你記得有一年,朕還是太子的時候,有次冒著大雪前去面見父皇麼?”

那是一個隆冬。

他早晨一出門,天上好似有仙人撼樹,曳下千堆,搖落萬粟。

在去太極殿的一路上,高屋矮舍都覆著雪粒,一路上冰碴雪窩,隨侍幾次險些摔倒。

父皇昨夜就派人下了口諭,要他今日辰時初到太極殿。

眼見著是要遲了。

婁黑子卻說:“雪大難行,宮中一應侍奉陛下洗漱用膳請駕的時辰都會延後,太子無須著急。”

那時候的婁黑子問一道十,可現在……

現在的婁中貴垂了頭去,拎著撣子開始掃八寶閣上的灰。

嘴裡還自言自語:“這群兔崽子,趁著奴婢不在就偷懶,陛下每天處理政務已經辛苦,再看到這些不乾淨的東西,何愁沒有死罪?”

司馬策見他鐵了心不接話,也沒有追問下去的理由。

可是婁黑子怎麼會不記得呢?

那日正是他隨侍的,只不過父皇沒讓他入殿。

因而他在殿外凍了整整一個時辰,回去腳都腫了好幾日。

……

父皇將自己叫到御書房,照例考教國策。

父皇問他:“大啟頻頻騷擾邊境,你以為如何?”

他答:“當徐徐圖之。”

“那朝中誰人可堪此任呢?”

他想了想:“桓襉多謀且善戰。”

“二皇子呢?”

他有些詫異:“二弟尚未及冠,兒臣以為還是等他成家之後再立大業。”

父皇沉默了。

彼時他還不知道父皇已經病了很久。

太醫一直說只是邪風入侵,需要靜養。

是以那半年父皇時常命自己替他批奏疏。

那些章奏表議可真多啊,他一天倒有四五個時辰被拘在御書房,可還是批不完。

做皇帝真是辛苦。

他正猜度父皇因何沉默,御史大夫易灃在外頭求見。

父皇不欲易灃此刻見他,就將他攆到內室去。

可他在內室聽得清楚,易灃說自己病得嚴重,特來賜告回家養病。

父皇看著他一臉病容,好似十分憂心,一連嘆了好幾口氣。

朝中的權臣裡,父皇的心腹不多。

易灃算是一個,可是連他也要病倒了,父皇自然是掛念的。

片刻的寂靜之後,易灃道:“眼下大啟國富力強,時常在邊境作亂,還望陛下早做定奪。”

他在房內聽到此處,也十分地想嘆口氣了。

易灃明明已經病入膏肓,還惦記著山河社稷。

大概這就是披肝瀝血、忠貫日月的良臣模樣吧。

父皇卻道:“桓襉可擔此任,可是他多次倚功造過,若是這次伐啟得勝,整個大晉朝堂恐怕都要跟著他姓桓了。”

這回輪到易灃沉默。

片刻他回:“陛下,不如再等二殿下兩年……”

父皇道:“可是朕等不了了……”

轉而笑了笑:“易卿也覺得二皇子是個驍勇良將?”

易灃陪笑:“是,二殿下非但驍勇,且有大略,犬子與二殿下同在學堂進學,時常說有個表字慕之的同窗,終日少言,苦學不輟,當為楷模。”

父皇聞言,有些美滋滋。

在許多皇子中,二弟的騎射兵略是最出色的。

父親一直深以為傲,畢竟皇室中已經很久沒有出過一個得力的武將了。

“既這麼,朕也有意試煉他一番,不如這次就點他赴西北抗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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