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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你!”
突然間,楚狂如惡獸一般暴喝,鐵鏈璫璫作響。他每說一個字,彷彿便會自口裡噴出一團血霧。然而他雙目赤紅,額上筋暴,拼力吼叫道:“谷璧衛,你這……老狗禿頭兒!你過來,老子一口咬斷你喉頸,把你這賤天殺的……剁碎了喂頭口!”
他又急又恨,反倒不知教斷骨刺破了哪處臟腑,突而斷了話頭,劇烈喘氣,口裡嘔出血來。
谷璧衛後退一步,面上的微笑轉為淡漠:“瞧你這樣激動心神,倒反教在下寬心了。看來死的那人確是那位殿下,不然當初你也不會一程拼死相護他。”
臨走之前,他轉頭對獄卒道:“瞧這人犯還有興致亂吠,算是你們管教得不當,等著領重罰罷!不必耽心,這人一時半會死不成的。你們每人再去刺他一劍,刺到他講不出話來為止。”
夢裡桃源
黑暗漫無邊際。
楚狂彷彿立於一條甬道中,腳踏蒼苔,撲在面上的寒風潮冷。一個聲音自幽暗處傳來,是極低沉的梵音,彷彿有千萬張口在淵底唸誦,震得腳下嗡嗡抖顫:
“所謂謗法,即是憎嫉佛說之正法。佛曰:‘謗法之人當入大地獄。’”
這是真是幻,楚狂已然分辨不清,只見眼前突而湧現出一抹亮色,血紅如燒的赤箭花自墁地的尺二方磚縫中生出,一路鋪展,像引路的赤燈。
此時廊道四壁裡傳出更強的吟哦聲,仿若有百萬沙門在牆後誦經:“在大叫喚地獄一劫受苦,眾合地獄一劫受苦——”
無數利刃破體而出,楚狂彷彿被懸於劍樹刀山之上。低狹的下牢中,他被鐵鏈高吊,獄子們獰厲發笑,拔出短劍,刺進他身軀。眼前光景變幻,他被人命著跪在鐵刺上,膝上壓蓋大石,渾身血流如注。
唸誦聲仍在繼續:“燒然地獄一劫受苦,大燒然地獄一劫受苦——”
燒灼是最教人知覺痛楚的酷刑,卒子們深知如何以他的身子取樂。有時他被套上燒紅的鐐銬,有時則被展開的燙鐵皮裹在身上,痛苦難當。烙鐵被貼到他的兩肋處,發出令人牙酸之聲。
“黑繩地獄一劫受苦,阿鼻地獄一劫受苦——”
熱鐵繩緊縛著他喉頸,教他幾近窒息。鞭抽、棍擊、刀刺並無止境,他所處之地即是無間受苦的煉獄。
“毛豎地獄一劫受苦,睺睺地獄一劫受苦——”
冰鹽水劈頭蓋臉地澆下,傷處頓如刀劈劍刺,傳來鑽心噬骨的痛楚。他身上發著高熱,如寒暑交織。
最後,重重迭迭的誦經聲念道:
“——謗法眾生,於此八大地獄,滿足八劫,受大苦惱。”
劇痛如海潮般吞沒了楚狂,他雖尚存一息,然而卻生不如死。一剎間,他墮入無邊黑暗。
不知許久,暗處裡漸而有光。一盞枝形燈徐徐亮起,勾勒出一位青年的身形。谷璧衛一身玄甲,兜鍪眉庇鋥亮,腰懸判官筆,坐於燈下,面容較平日看來年弱,像往昔隨白帝出征時的模樣。他神色平寧,問道:
“天符衛,你知曉在下為何恨你,要拿你如此磋磨麼?”
楚狂站在暗處,冷冷地望著夢境裡的他:“我不是天符衛,也不知你們間的恩怨。”
谷璧衛哂笑,他站起身,赤箭花在他身畔盛開,在他身後交織成一幅幅畫卷。時是霜重鼓寒,車騎滾滾,碾過仙山大地;時是曠野蒼莽,幽磷閃爍。“許久以前,白帝曾出征前往歸墟。愈近歸墟,凍斃於雪窖冰天的兵卒便愈多。為少些折損,先帝便令在下駐紮此地。”
言語間,赤箭花枝葉輕搖,幻化出一幅圖景:白草黃雲,石沙莽莽,原野上淨無人煙,幾點雁影拂過,如熟宣上不經意落下的幾道閒筆。谷璧衛低嘆:“望見了麼?這便是最初的岱輿,荒煙蔓草。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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