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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席話，何肅彷彿是在講給自己聽。

眉姨看著垂著眼睛的何肅，沒有答話。

夜風透過半開的落地窗，帶著院子裡的花香，大搖大擺的溜進室內，有些輕佻的拂起了紗簾。

眉姨的眉梢跳了跳，有些嫌惡的用手擦過鼻尖，又是那惱人的桃花香。

眉姨側過臉，視線漫無目的的飄向一邊，邊桌上一個淡藍色的相框躍入視野，眉姨伸手拿起了它，&ldo;你一直留著呢，這張照片。&rdo;

何肅用手揉了一把臉，點點頭，&ldo;當然留著，雖然光線太強，曝光率也沒調好，&rdo;他的眼睛看向那汪耀眼的藍色海洋，目光裡浸透了從未有過的脈脈溫情，&ldo;可是是媽照的照片，我就總覺得比那些攝影師照的還好。&rdo;

&ldo;你，&rdo;眉姨有些踟躕，但最終還是決定問出口，&ldo;想過去看看嗎？&rdo;

&ldo;目前沒有那個打算，&rdo;何肅有幾分憂鬱，&ldo;我想不通，媽為什麼非要葬在那個地方，那裡和她老家隔著大半個地球，我有時就會猜，她是不是想安安靜靜的，不願意有人打攪，包括我這個兒子在內。&rdo;

&ldo;胡說，怎麼會包括你呢？&rdo;眉姨攬過何肅的一隻胳膊，拽在懷裡，兩人一起看著照片，&ldo;她不想你爸去看她倒是真的，她從小就這樣，喜歡一個人就沒頭沒腦的對人家好，掏心掏肺，可要是討厭呢，就徹底討厭到底，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又倔又幼稚！&rdo;

&ldo;所以她對爸爸掏心掏肺，在他身上耗了一輩子，人老珠黃才發現人家根本沒有喜歡過她，彌留之際就選擇去了這麼一個地方，還永遠留在那裡了？真符合媽的作風，可太淒涼了……&rdo;何肅無奈的合上眼睛，像小時候倚在林殊音肩頭一樣的輕輕依偎在眉姨的肩側。

一滴呼之欲出的淚珠，無聲無息的懸在眉姨的眼瞼上，她抬抬眼，把它收回眼睛裡，這是她多年的習慣了，&ldo;不說這些舊事了，&rdo;她拍了一下何肅的大腿，&ldo;那個島叫什麼來著？名字好長，我把它記在了本子裡，可腦子就是背不下來。&rdo;

&ldo;拉戈梅拉，在西班牙的海岸線上，&rdo;何肅微笑著，彷彿已經看到了那片陽光海岸，白色的沙灘被蔚藍海水輕撫，&ldo;是她生病時從一本書上看到的，就一直吵著要去。&rdo;

&ldo;嗯，&rdo;眉姨懷唸的笑了，&ldo;她就喜歡海邊，這是遺傳，你姥爺祖上就是漁民，聽他說啊，解放前那會兒，他還沒當兵的時候，一大家子就擠在一隻小舢板上，天天補網、打魚，然後挑著上岸去賣，剩下的晾成幹……&rdo;

何肅眯著眼，細細回憶著宋殊音給他講過的事情，&ldo;媽媽說她年輕時就很會釣魚，在河邊一上午能釣一桶，可我沒見過她釣魚。&rdo;

&ldo;呵呵，她吹牛呢！&rdo;眉姨很開心，跟個小女孩似的笑著，&ldo;小時候，你姥爺常帶著我們去軍屬大院後面的河邊釣魚，你媽媽哪會釣啊，在岸邊坐一刻鐘就受不了了，扭臉就跑到草叢裡捉蛐蛐去了！我也不行，弄不到幾條，魚全是你姥爺一個人釣上來的，等到了黃昏的時候，你媽媽才從草堆裡爬出來，提著大桶搖搖晃晃的小跑回家！&rdo;

何肅靜靜的聽著，眼前浮現出一個小女孩，穿著潔淨樸素的裙子，兩手提著一隻裝滿魚的鐵桶，兩頰因為興奮而紅撲撲的，透著健康的光澤，笑吟吟的快步走在夕陽下的回家路上，身後跟著肩上扛著魚竿的老父親，和一直追著她怕她摔倒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