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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沒想過離開邵府，因為他年紀太小，從記事起就過著連後院棚裡牲畜都不如的日子，捱打挨罵，一身天生的倔強傲骨沒有塌，卻也想不到自己能夠離開這個地方。

許是他野草一般的生命力旺盛，渾身的傷沒有要他的命，小乞丐的日子終究不好過。

他試著報官，可邵家在當地頗有勢力，官府哪裡會為這麼一個小孩子把事情鬧大。

他想聯絡那小女孩家裡人，可那家人彷彿人間蒸發，沒人知道他們的背景，找尋小女孩未果就消失了。

他最終打聽到一絲線索，但時隔太久，找去的時候，人牙子已經全無蹤跡。

邵崇猶一無所有，攥著那塊小姑娘送給他的驪山玉，覺得這世界上只有他還在找她。

&ldo;這玉保平安，送給你。&rdo;

&ldo;我明天還來找你。&rdo;

那麼乾淨的眼睛。冰雕玉琢的小娃娃，此時說不定在哪裡受苦。

林熠聽得心裡十分不好受，追問：&ldo;後來呢，你找到她了嗎?&rdo;

蕭桓在旁靜靜聽著，若有所思。聶焉驪已經微醉，鮮嫩美味的飯菜吃進嘴裡似乎都泛著苦：&ldo;那邵家的人……真該死。&rdo;

&ldo;後來我漫無目的離開，途中拜師學武，一直試著打聽她的下落。&rdo;邵崇猶說。

他天資不凡，數年日月磨鍊，終成手握萬仞劍的江湖傳奇，但仍舊找不到小莫離的下落，流入大海的一滴水，墜進紅塵的渺小身影，是找不到的。

他長大懂事後，自然真正明白被人牙子買走意味著什麼。

武藝學成後，邵崇猶每年都會去邵家一趟，挨個問他們一遍小莫離的事情，只是問。

他已經是武藝高強的江湖名劍客，邵家不可能再像當年一般控制他，邵崇猶沒有提劍復仇，就已經夠讓他們驚訝。

邵崇猶不在的這些年，邵家日漸沒落，僕從遣散大半。

巧就巧在，府裡剩下的人，恰好是當年與此有關的人，跟邵夫人一脈相承的人品，整間邵家宅子都滿溢著那股當年一樣的惡毒陰惻。

他並不指望這些人能回憶起什麼有用的線索，這些人來來回回也根本提供不出有用的訊息，只是每次臨走前，他會問一個問題，並且留下一句話。

問的是：&ldo;可知錯?&rdo;

留下的一句話是：&ldo;給你們十年時間。&rdo;

邵家人連同邵夫人，見他並不發怒，反而挺客氣，便都只是敷衍著說一句當年做的不對，但心裡毫無悔意，也沒把他說的十年放在心上。

十年過去，邵崇猶如約而至，屠了不知悔改的邵氏滿門。

自此被江湖聲討，視作不赦之徒。

邵崇猶的萬仞劍柄上，綴著一塊驪山玉，色澤清潤，顯然是小莫離留給他的。

林熠和蕭桓對視一眼，蕭桓似有些話想說，但沒開口。

沉默良久，聶焉驪醉眼朦朧，嘴角一絲笑，眼中卻有些霧氣，望著邵崇猶：&ldo;是為了她?&rdo;

第77章 重逢

聶焉驪問這話時, 鼻翼輕輕翕動了一下，眼裡半是醉意，半是泛著水色, 神情複雜。

&ldo;我同邵家恩怨頗多。&rdo;邵崇猶輕輕抽走聶焉驪手中空酒杯, 扣在案上，&ldo;但最終動手的時候……確實想著她。&rdo;

其實事隔多年, 邵崇猶連小莫離的樣貌也未必記得清晰，那個昏暗柴房小窗上拋給他糖的小女孩, 那天昏沉暮色的場景, 才是烙印在他腦海里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