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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弱的酥油光下,我乖巧地坐在帳篷一角,望著巴桑做火燒餅。
女人粗糙厚實的大手,一邊揉麥面,一邊抽手抓牛糞。丟進火灶後,粘滿牛糞末的手又迅速轉回來,插進麥面裡,過後,混著牛糞和麥面的手再插進鹽袋,抓一撮鹽巴撒在鐵皮上。等待鐵皮滋出青煙,一塊麵餅丟上去。不久帳篷裡即瀰漫起濃濃的麥面焦香。
飢餓叫我貪饞地吞起口水,儘管猶疑的嗅覺一直不放心那塊混合著麥面、牛糞、鹽巴的燒餅,喉嚨裡咽口水時發出的響亮咕嚕聲卻由不得人。
積積小孩在一旁瞧著我貪饞的模樣竊笑。她的跳躍起來的目光,是調皮,又是好奇,也有點親切。我想起多農喇嘛家的碉樓,那個破敗窗欞上的鳥兒,就是這麼小小的、生氣靈靈的的模樣。
小孩一邊笑著一邊往口裡塞糌粑一邊卻瞌睡起來。牧民一家因此準備睡覺。我環視帳篷四周,眼睛落在帳篷一側,望起那些像柴火一樣堆得高翹的羊毛氈,心想這應該是用來睡覺的。但是巴桑的小男人尼瑪卻走出帳篷去,做出一件讓我震驚之事。他竟然把一隻只小犛牛牽進帳篷裡來。男人就著帳篷草地上的木樁依次套上小牛。又把那些堆得高翹的毛氈蓋到最小的犛牛身上。看樣子這些小牛是要在帳篷裡過夜。
那麼人睡在哪裡?我緊忙朝巴桑比劃。她立即明白過來,指著小牛旁一塊潮溼的牛糞地,意思是我們得睡那兒,叫小牛睡在乾燥的地方。
蔣央,當時我即僵立了,驚詫不已!你肯定也想不到吧,可他們的生活就是這樣。
巴桑女人利索地為我打起地鋪來。把最厚的毛氈,最好的毯子,鋪在一排小牛犢邊上,女人示意我睡那裡。他們自己也挨個兒放開毛氈,陸續睡下來,像幾隻睡倒的小牛沒有動靜。
我只好掀開羊皮毯子,躡手躡腳鑽進去。小牛犢就係在頭頂後方,排成一排。離得最近的一隻正用一雙清黑的大眼瞪著我。突然有些怯畏。小心翼翼地把毛毯蓋到臉上,捂得緊實,生怕小犛牛一時生氣,用它那稚嫩,卻也硬過我面板千百倍的蹄子踹我一腳。
第5節:帳篷(3)
可整張原始羊皮做成的毛毯,皮面在外,毛面在內,軟暖窩人,感覺自己不是睡在羊毛做的毯子裡,而是被包在了羊的肚子裡。空氣被密不透風的皮面阻隔,內部羊毛髮出的老羶氣味迫得我只能從毯子裡爬出來。
坐起身,從帳篷的天縫裡望外面。唉,天還要多久才會亮呢。
半夜裡,天空突然砸下一陣急雨來。狠命地抽打著帳篷。把單薄的牛毛帳打得篩米一樣晃動。由於篷布編織稀鬆,不久帳篷裡即小雨紛紛,更叫我無法入睡。扭頭望巴桑和她的小男人,他們渾身連同頭臉都嚴實地裹在羊皮毯子裡。柔韌的皮面叫雨水一彈下來即滑落到邊沿上去,他們在大雨的催眠中睡得很香。
而我只能幹瞪著一雙眼,想睡,不入夢;想醒,眼睛枯澀乏力。雨水又趁虛而入扎進眼瞼裡來。嗆水一般疼痛。只好用力眨起眼睛。目光四下裡晃動著,就看到帳篷的角落裡有把雨傘。
如同遊魂,我飄飄晃晃地爬了起來。取過雨傘,鑽進毛氈。撐開傘。雙手緊抓住傘柄埋進毛毯裡。打著雨傘睡下來。
雨傘原本是海水一般的湛藍色。現在,它在高原清暗的天光下卻顯示出黛黑。寧靜而憂鬱的顏色。我想起這是湛清臨別前送給的。一直為湛清擔心,不知道這個男人,還需要經歷多久時間的沉浮,才能夠從失去阿靈的悲傷中爬出來。蔣央,幸好現在有你在他身邊。
雨水由傘布濺落到草地上,在夜光下泛出清幽幽的光亮。我一邊胡亂地想著,一邊奇怪地看著,一邊迷迷糊糊睡了去。
再次被雨水打醒是在下半夜。雨一直在落。因為昏睡,我把持雨傘把的雙手再也無力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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