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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索爾正在辦公室裡研究一些來自舊地的古老檔案,當研讀至碧翠絲①對但丁?阿基利耶裡世界觀的影響之時,他的注意力被一篇文章吸引,它出自一名20或21世紀批評家的手筆:
她(碧翠絲)本人對他來說依然真實,依然是萬物和美麗的化身。她的天性成為他的里程碑——梅爾維爾將會以超於常人的莊嚴,稱之為格林威治標準……
索爾停下來查閱了格林威治標準的定義,然後繼續讀下去。批評家附了一則個人評論:
我深信,我們中的大部分,曾擁有像碧翠絲一樣的孩子、配偶,或是朋友,他們天生具有的善良與睿智,讓我們在撒謊的時候為謊言羞愧得無地自容。
索爾關掉了顯示器,注目著公場上方樹枝格成的黑色幾何圖案。
瑞秋並非十全十美。五標準歲的時候,她曾小心地剪下五個最喜歡的洋娃娃的頭髮,然後把自己的頭髮剪得比它們的還短。到七歲的時候,她堅決認為那些呆在鎮上南邊破舊房子裡的外地工人缺乏有營養的食物,於是她拿光了餐室、冷藏櫃、冰箱以及食物合成器裡的食物,說服三個朋友陪同她一起,將全家人一個月的口糧,價值好幾百馬克的食物分發了出去。
十歲的時候,瑞秋經不住斯塔比?波考維茨的挑唆,試圖爬上克羅佛最古老榆樹的頂端。在她爬了四十米,還差五米就能到達樹頂的時候,一根枝條斷裂,她滑下了十多米,然後重重地摔到地上。索爾當時正在討論地球首次核裁軍時代的道德意義並忙於查閱通訊志,然後不打一聲招呼就丟下學生跑過十二個街區直奔醫療中心。
瑞秋摔斷了左腿和兩根肋骨,一片肺葉被刺穿,下顎骨折。索爾衝進門的時候,她正飄浮在恢復性營養液中,費力朝母親肩膀上方望去,微微笑著,張開她縫了許多針的下顎說道:“爸爸,我離樹頂只有十五英尺了。可能還要近一些。下次我一定能成功。”
瑞秋帶著得到教師肯定的榮譽從中學畢業,有五個星球上的聯合學院和三所大學願意提供獎學金,包括新地的哈佛大學。她選擇了奈藤黑塞爾。
索爾對女兒選擇了考古學為專業並不意外。關於愛女的最美好記憶之一,便是她兩歲時那些漫長的下午,她在前門廊下的沃土中挖掘,渾然不覺蜘蛛和骨垢的存在,並不時衝進房子去炫耀她發掘出的每一塊塑膠片和生鏽的芬尼,想知道那些東西是打哪兒來的,留下這些東西的人們都像什麼樣子。
瑞秋在十九標準歲的時候就獲得了學士學位,同年夏天去了祖母的農場打工,並在秋季透過遠距傳輸離去。她在自由島的帝國大學就讀,當地時間二十八個月後,她回家了,色彩瞬時流回了索爾和薩萊的世界。
整整兩週裡,他們的女兒——已經長大成人,很有自知之明,在某些方面比那些年齡大她一倍的人還令人放心——休養生息,享受著家裡的生活。一天傍晚,日落之後,她在校園裡漫步時,向父親問起了關於他血脈的一些細節。“爸爸,你還覺得自己是個猶太人嗎?”
索爾驚於此問,伸手撥划著自己日漸稀疏的頭髮。“猶太人?嗯,我想是的。不過這個詞已經失去原來的意味了。”
“那我是猶太人嗎?”瑞秋問。她的雙頰在稀薄的暮色中略略發光。
“只要你願意你就是,”索爾說,“反正舊地不在了,它也沒什麼意義了。”
“要是我是個男孩子,你會給我行割禮嗎?”
索爾笑起來,他被這個問題逗樂了,又有點難堪。
“我說真的。”瑞秋道。
索爾扶正了眼鏡。“我想應該會吧,孩子。我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你去過巴薩德猶太教會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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