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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身影在吉米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按下快門的時候，吉米覺得自己在偷窺他們的私生活，是在竊取他們的靈魂。但吉米拍照時並不輕鬆，他和鏡頭下的人被聯絡在一起。那些人站在牆外望著他，他覺得自己欠他們的。這不僅是因為自己見證了他們生命中的某個瞬間，也因為他覺得自己有責任讓他們的故事活在這世上。國家廣播電臺經常用冰冷灰暗的聲調宣佈：&ldo;三名消防員、五名警察，以及一百五十三名市民喪生。&rdo;電臺用語簡練，報紙上也只有類似的寥寥數語，吉米前一晚經歷的恐懼似乎只是一場噩夢。不過，戰爭時期也只能這樣了‐‐哪裡有時間詳細報導傷亡情況呢?鮮花和墓誌銘都失去了意義，因為同樣的事情在下一個夜晚、再下一個夜晚……還會發生。戰爭讓人無暇悲傷，無暇懷念，小時候在父親工作的殯儀館看到過的告別儀式也不會再有了。但吉米總希望，自己的照片能夠留下些什麼。等到那一天，一切都塵埃落定，這些照片會儲存下來，未來的人會說：&ldo;看，這就是戰爭。&rdo;

吉米走進廚房的時候，父親已經忘了自己究竟要找什麼。他穿著背心和睡褲坐在桌邊，用餅乾渣餵金絲雀。那餅乾是吉米便宜買來送給他的。&ldo;快吃吧，小寶貝。&rdo;父親把手指伸進鳥籠的欄杆裡，&ldo;吃吧，小東西，真乖。&rdo;他轉過頭，看見吉米就在身後，&ldo;你好!你都收拾好了嗎?&rdo;

&ldo;還沒呢，爸爸。&rdo;

父親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吉米只好暗自祈禱，希望父親不要想起身上這套西裝原來是他的，這倒不是因為他很小氣‐‐老頭總是很慷慨‐‐但吉米害怕這身衣裳會讓父親想起從前的事，會因此變得焦躁。

但最後，父親只是讚許地點了點頭。&ldo;吉米，你看上去真帥。&rdo;他的下唇因內心澎湃的父愛而顫抖著，&ldo;真英俊，我真為你驕傲，真的。&rdo;

&ldo;好了，爸爸，別誇我了。&rdo;吉米溫柔地說道，&ldo;再這麼誇下去的話我會驕傲的，一個自大狂可不好相處。&rdo;

父親還在點頭，臉上是茫然的笑容。

&ldo;你的襯衣放哪兒了?在臥室嗎?我去幫你拿過來吧，咱們家現在的情況你可不能感冒，你說對不對?&rdo;

父親跟在他後面慢慢地走著，走到走廊中間卻忽然停下來。吉米從臥室出來的時候他還站在那裡，滿臉迷惘的表情，好像在努力回憶自己為什麼會離開剛才的地方。吉米扶著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把他攙回廚房。他幫父親把襯衣穿上，讓他坐在常坐的位置上。要是換個位置的話，父親腦子裡就會一片混亂。

水壺裡還有半壺水，吉米把它放在爐子上燒開。有燃氣用是件幸福的事。前幾天晚上，燃燒彈炸壞了燃氣管道，父親晚上沒有奶茶喝難以入眠。吉米把握好量，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茶葉放進壺裡。最近，霍普伍德的物資供應十分緊張，茶葉得省著點喝。

&ldo;你會回家吃晚餐嗎，吉米?&rdo;

&ldo;不回來吃，爸爸，我今晚要回來得晚些。爐子上我給你留了香腸，記住了嗎?&rdo;

&ldo;好的。&rdo;

&ldo;是兔肉香腸，不太好吃，但我會給你弄點好東西回來的，你絕對想不到是什麼‐‐橘子!&rdo;

&ldo;橘子?&rdo;老人臉上閃過回憶的光芒，&ldo;吉米，有一年聖誕節我就有一個橘子。&rdo;

&ldo;是嗎?&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