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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有十幾萬人的宣府城中多了這麼幾百號人,而且還都是車伕腳力之類的尋常百姓,原本連個水花都響不起來,但如今這些人齊齊議論著一件事,有道是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大半日功夫,街頭巷尾各處就都傳遍了。只是這口耳相傳的事情向來沒個準,有的說張越武勇絕倫一刀將行刺的刺客劈成兩半;有的說那兩個韃子的特使被嚇得當場尿了褲子;有的則說那幾個煽風點火的傢伙是先前沒能吃下鹽引的富戶,如今是報復……只不過,聽在耳中的人自然會選擇自己想聽的,別的就會完全自動過濾掉。
宣府西北西南兩隅大多是僻街陋巷,中央是總兵府等要緊的兵所重地,四角是四座糧倉,東南是富商雲集的大客棧,而西北隅則是住著一些士子書生之流,還有整個宣府鎮少之又少的文官。這其中,宣府巡按御史柳子胥便是在這裡賃了一處宅子居住。
儘管和那位曾經威名赫赫的伍子胥同名,但幾乎快到知天命年紀的柳子胥卻是仕途坎坷。他四十歲才中了進士,幾乎是好些衙門轉了一圈,最後方才在都察院安營紮寨,至今也已經有五年了。如今他品級雖只有正七品,但這個代天子巡狩的巡按御史卻是職權極大,因此他自是躊躇滿志,並不以年老為憾。這會兒他在書房中一面來回走,一面滿臉的振奮之色。
“什麼鎮定自若,什麼處斷有方,不管張越他有什麼考慮有什麼想法,擅自處置蒙古使者就是專斷,就是越權!皇上早有規矩,邊鎮若有他族使者,便當禮送京師,別說他官不過五品,根本沒有處斷之權,就是武安侯鄭亨,也不能擅自和韃靼結下什麼協議!張家一門一公一伯,這已經是隆寵太重了,就是張越確實有才有功,其人年輕,也不能像現在這樣使用,看看他如今都驕狂成了什麼模樣!”
眼見這位科場和都察院的老前輩唾沫星子亂飛越說越起勁,于謙幾次要打斷都沒找到機會,不由得皺了皺眉。倘若外頭傳言是真,那麼指斥彈劾張越越權專斷就是應該的,無論基於什麼出發點考慮,制度就是制度,總不能自恃寵眷不放在眼裡。但是,從這個延升到張家,甚至說張越驕狂,這未免就有些過分了。
柳子胥卻絲毫沒注意到于謙的表情,腳下步子越來越快,面色亦是越來越怒:“天下士子寒窗苦讀數十載,科場沉浮又是數十載,這才能得一個進士功名,但張越欽賜舉人出身,越過了最難的一道坎不說,繼而竟是會試殿試一蹴而就,這置天下寒門士子於何地?這還不算,身為文官,竟然和一個閹宦勾勾搭搭,他哪有文人的風骨?”
說到這裡,他一個旋身轉了過來,看著于謙面帶狂熱地說:“廷益,這些天來你我促膝相談,我覺得你這個人性子剛直一身正氣,恰是天生的御史。怎麼樣,這次你我一同上書彈劾,也為朝中正一正風氣,如何?”
于謙略一沉吟便坦然答道:“柳前輩,事關重大,我明日須得出去仔細詢問一下那些民夫。若事情屬實,我自當如實上奏,決不會稍有遲疑;若事情不虛不實,以傳言風聞上奏平白汙人清明,這卻不是君子所為。”
要是換成別人,聽到這話必定是勃然大怒,但柳子胥因著這幾天和于謙同住的交情,深感其人人品,此時反而是連連點頭:“是我孟浪了,偏聽偏信確實非御史該為,廷益你明日就去仔細打聽好了。我是已經問過了,今夜就連夜草擬奏章,明日直接拜發,不等你了!只盼皇上能夠體諒臣子一片苦心,到時候就是打發我去交趾我也甘心情願。”
自從皇帝晚年以來,動輒貶斥大臣已經成了習慣,因此柳子胥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不由得想到了三月三大殿火災時被黜落的幾個同僚,臉色就有些唏噓,但緊跟著就振奮了精神。和于謙打了個招呼,囑咐晚飯獨個用不用等他,他就猶如年輕人似的意氣風發出了屋子。
這一夜,柳宅那間小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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