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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當初徵召江南文士那樣強硬,別人不來他也不強求,因此杜楨曾經一躲十餘年方才沒有連累家人。如今已經是永樂十七年,即使是心懷舊朝的老臣也知道一切都塵埃落定,哪怕是自己依舊恪守對於建文帝朱允文的臣節,但多半不禁子孫考功名出仕。
現如今,對於寄希望於仕途青雲路的人來說,科考還要再等兩年,反而是就在眼前的各省薦舉更加讓人動心。在之前一輪的求直言之後,朱棣又下旨各省布政司舉薦年四十以上精通經史時務的布衣賢才赴北京考較,以備拔擢充作各省官員。旨意一下朝野震動,人人都在商議此事,前幾日剛剛下達的那道詔命漸漸也就被人忽略了。
以杜楨為翰林院侍講學士。
布政使從二品,一旦回朝不是掌都察院就是入六部為堂官,若是從這一點來看,從二品的右布政使直降為從五品的翰林侍講學士,這自然算是貶謫。然而,但凡知情的人全都知道,杜楨之前便是翰林院從五品翰林侍讀學士。拔擢布政使原本就是超遷,如今所謂貶謫不過是將一個讀字換成講字。等於在外兜一圈又官復原職,與其說是貶謫,還不如說聖眷不衰。
這一日,遷居仁壽宮的朱棣照例聽幾個閣臣稟報了政事,就在快要結束的時候,一個小太監忽然從側門進來,於旁邊垂手侍立。等到楊榮金幼孜等人退去,他方才上前兩步,從袖中取出一物跪地雙手呈上,朗聲稟奏道:“皇上,張越有書札呈送於通政司。”
“張越?又送來了?”
朱棣眉頭一挑,頓時想起前兩天剛剛到翰林院復職,還為自己草擬了一道詔書的杜楨。想到那個冷麵人依舊一如既往的好用,他不禁哂然笑道:“想不到他在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當口,還能一次次送上書札,倒還算知道自己的職責。要是他毫無志氣,朕索性下旨一道還他自由身算了!呈上來,朕看看他這次又寫了什麼。”
面對這自言自語,正殿中並無一人敢吭聲,那小太監聞言忙站起身來,卻是躬身疾步上前。畢恭畢敬地將東西呈送到御案上,隨即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趁著朱棣低頭看書札的當口,左右伺候的兩個太監齊齊交換了一個眼色,旋即方才低下了頭去。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因言曰:君子愛財取之有道。然何謂取財之道?國有稅賦,十之八九取之於農,此常道也,然天下農人所佔幾何,非農者所佔幾何……”
看到這麼一番話,朱棣不禁啞然失笑。讓張越讀《論語》不過是隨口一說,但這傢伙居然一次又一次炮製了眾多花團錦簇的文章上來,倒是有些意思。因御座上空空蕩蕩無處可靠,他索性便站起身來,拿著那書札徑直來到後殿,卻是在一張搭著織金椅袱的太師椅上坐了下來,枕著腦袋慢慢細看。起初他還帶著幾分戲謔,但看著看著便漸漸收起了笑容,倒是若有所思地拿手指輕輕敲打著旁邊的扶手。
因孫氏不放心留在南京的丈夫和女兒,雖說張越婚後不過半月,她卻開始打點行裝預備回去。所以,這天一大早將書札送去了通政司,張越惦記母親下午去通州碼頭坐船,於是匆匆趕回了家。在西角門前下馬,隨手將韁繩丟給了一個迎出來的門房,他就三步並兩步匆匆進門。一路來到西院,他卻撲了個空,得知孫氏正在自己那兒,他連忙又趕了過去。
“娘,你的東西都預備好了?”
孫氏正拉著杜綰的手囑咐,乍聽得這一聲連忙轉過頭,見是張越進門方才笑道:“不過就是些日常的衣服,總共才三個箱子,早就整理好了。這大宅門裡頭規矩多人事多傾軋多,你可好好照顧你媳婦,別讓她被人算計了去。趁著如今你還不用管事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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