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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粟娘轉頭看去,此人不過十**歲,穿著月白杭緞子袍,泥金色翻毛馬褂,顯是貴介公子。齊粟娘只覺有些面熟,卻不記得在何處見過如斯貴氣清俊男子,見他問得客氣,方要答話,突地看到他身後立著一個隨從,竟是那李全兒!

齊粟娘倒抽一口涼氣,心中又氣又怕,她還有賣身契在焦七手裡,又知道李全兒是個精細人,越發不敢和這位應是滿旗大貴人的“八爺”答話,惶急中當機立斷,往那面帶猶豫的書生吼道:“姑娘我賣給你了,你小子還不給我過來!”

八爺與李全兒俱是瞠目,一時未反應過來,那書生卻一臉通紅地跑過來,施了一禮,垂著頭道:“姑娘,在下並無他意,只是想打聽一下,姑娘可是姓齊?名喚粟娘?”

齊粟娘頓時呆了呆,疑惑道:“我正是齊粟娘,你是何人——”轉眼間靈機一動,驚喜輕呼道:“你可是陳演陳大哥?”

陳演大喜,神色間極是慶幸,急急問道:“正是正是,粟娘,我娘在何處?你爹孃呢?你為何如此?”

齊粟娘心中黯然,輕聲道:“這事兒一時說不清,我現在住廟裡,我們過去再說。”說罷,扯了草標,領頭向城北的關帝廟而去。

陳演聽得她這般說話,臉色便有些發白,默默點了點頭,隨在她身旁。齊粟娘方走了幾步,突地想起方才的“八爺”和李全兒,回頭一看,早不見了人跡。

陳演木著臉,跪在齊大娘的屍身前,身子微微發顫。齊粟娘哭著將陳娘子、齊氏夫婦的事兒說了一回,又從懷中取出紫檀木小盒,遞了過去。陳演見著陳娘子隨身的物什,一把抱在懷中,兩行熱淚終是流了下來,痛哭失聲,叫道:“娘!”

齊粟娘越發忍不住眼淚,這半年來身邊之人接二連三的離開,她身子雖壯,卻到底不過十一。她帶著病婦流浪飄泊,早就禁受不起,只是為了齊大娘強撐著,如今見著陳演這同命之人,終於哭了個昏天黑地,心神一懈,便暈了過去。

待得齊粟娘醒來時,發現躺在黑漆三欄木架子床上,身下的床褥、身上的粗藍花布被透著一股樟腦味,顯是方取出。她看著左腕上包著的白布,抬手送到鼻下一嗅,滿鼻藥膏之味。齊粟娘正愣神間,聽得房門作響,陳演捧著個粗瓷大碗走了進來。

陳演雙目微微紅腫,顯是大哭過幾場。他看到齊粟娘已醒,面露喜色,上前說道:“粟娘,大夫說你連日勞累,手傷未愈,需好生將養幾日。”說罷,送上手中粗瓷大碗。

齊粟娘接在手中,卻是一碗濃濃菜粥。陳演看著她慢慢喝下菜粥,“你再睡會。”齊粟娘神勞體乏,一時無力多問,將碗遞了回去,復又睡下。

齊粟娘再次睜開眼時,便看到透窗而入的陽光灑了一屋,屋裡一色黑漆傢俱,桌、幾、圓角衣櫃俱是齊全,卻落滿灰塵。齊粟娘頓時皺眉。陳娘子生**潔,她時時將屋子打掃是點塵不染,外頭破廟裡倒也罷了,如今見得這般,自然不習慣。她正要掀被而起,忽見枕箱上有一瓶藥膏和三張宣紙,她一眼認得那紙是早先高郵陳演房中慣常用的江西夾吉宣紙,伸手取在手上,見得上面畫著三副彩畫。

齊粟娘定神一看,第一副畫中,太陽高掛,照著一個灰牆黛瓦的小院。院內兩間小屋,偏屋床上躺著一名額髮齊眉的女童,似在熟睡。院門半開,一名身穿儒袍的青年推門而出,一腳在院內,一腳到了院外麻石小巷中。

第二副畫是一座棺材鋪,和一座關帝廟,那青年披著麻衣孝服,從棺材鋪中走出。他身後跟著兩人,抬著一具棺材向關帝廟走去。廟裡躺著一具婦人的屍體。

第三副畫中,太陽西沉,那女童似是已醒,站在空無一人的小院中,眼裡流淚,那青年走在麻石巷子裡,衣角微蕩,顯得步履匆匆,向小院而回。

畫中人物俱是惟妙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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